姑姐从包袱里掏出了一样东西:一张菜叶包着的一个鸡心形的黑糊糊的东西。马玉琼惊讶地看着这个东西,说:“这是什么呀?”简文群说:“不认识吧?这是鸡的苦胆,能止咳。”“啊?鸡苦胆?能止咳?那怎么用啊?得多苦啊?”马玉琼吃惊地问着。简文群说:“我们队上一个长年咳嗽、喘得不行的人就吃了这个都好了,不咳了!丹丹一个小孩子,吃一点就行,效果一定好!”马玉琼看简文群说得信誓旦旦、有鼻子有眼,她点点头:“哦!”简文群看自家弟媳妇被说服的样子,就骄傲地说:“这个鸡苦胆找来可不容易,还是我到我们队上一个正在坐月子的人家里去要来的呢!”“那我们就快试试!”她们俩的母亲在一旁说。王秀珠女士拿起这个鸡苦胆,放在菜板上,用菜刀切了一小点就放在了简丹的嘴边,并吩咐自己的大女子:“把她的嘴掰开。”一家三个女人就这样喂一个幼小的孩子吃了鸡苦胆!这一小点儿鸡苦胆一进孩子嘴里,那孩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小小的嘴巴舌头一起努力把这个东西往嘴外吐,并不停地摇头,想要挣脱掰住她嘴的那一双手……可是,这能由得了她吗?她的奶奶端来一碗水,又强行给她喂下一勺一勺的水……可能这一勺一勺的水稀释了她嘴里的苦味,她最后能自愿地不停地喝水了!马玉琼看见自己的孩子被苦得直摇头的样子,她也心疼得不得了,跟着孩子一起哭了,并且大声说:“我们不吃了,不吃这东西了!”母女俩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可另外母女俩却一致说:“苦一点没关系,只要她的病好了不就得了!”马玉琼边哭边看着自己的这两个“亲人”,她的心里五味杂陈。
这时,公路上传来呼喊声:“着火了,着火了!”这一家四个女人听了这话,王秀珠和她的大女儿跑出去看热闹去了,而马玉琼抱着自己的孩子,仿佛对公路上的呼喊没听到似的,确实,自己的孩子病恹恹的,哪里还有心思管别的呢!
我们再说王秀珠和简文群母女俩。她们俩一跑到公路上,就想看看是哪家起火了。她们站在公路上眺望,发现田里劳作的人都在往起火的方向跑,人们挑着粪桶,粪桶里装着水,要去救火呢!再一看,这一看不得了,俩母女看见的正是简文群家的位置起火了!她们也赶紧往那儿跑,心里都在念叨:“可千万别烧到我的房子啊!”
那时候,人们住的房子都是草房,着起火来那燃烧的速度是无法想象的!但人们也在尽力扑救,如果不尽力扑救的话,说不定连着一排的房子都得遭殃。两个村庄的人都来了,拿盆的拿盆,拿桶的拿桶,甚至还有人拿着家里的大海碗,总之,一切能装水的都用上了,那大火终于被遏制住了。可这时的简文群和王秀珠却是呆呆地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因为简家大女子的房子已经被夷为平地,只剩下了低矮的土墙,房里的一应家具床铺都没了!简文凯站在姐姐和母亲身旁,他一手拉着一个孩子,那女孩儿吓得直哆嗦,抽抽泣泣的;男孩子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家,一张小脸被黑烟熏得只看见一双眼睛在闪烁。简正道吧嗒着烟叶,呵斥着自己的女子:“你怎么让两个孩子单独在家?你死哪儿去了?你……你看看,现在你连个遮头的地方都没有了!”简正道心里想的是,好不容易建起来的一个家,现在一把火又全给烧没了!唉……简文凯说:“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幸好孩子没事。去看看里面还有哪些东西能用。”一家人愁眉不展,正准备进去收拾收拾,简文群的邻居来了,要他们赔偿被火烧了的房子呢!
黄连兴手足无措,简文群六神无主,怎么赔?我都没房子住了!还要赔你的房子!简文群心里难受啊!一家人都语塞,说不出话来。这时,简文凯对那家人说:“我们修房子的时候把你们被烧毁了的房子修起来,这样行吧?”那邻居看看这家人,对黄连兴也有所了解,知道他也很不容易,成家之后,家里人就没帮扶过他,俩孩子也没人看,这不,今天就是这两个孩子在家自己煮饭惹的祸!“好吧,好吧!以后可要当心了!”邻居也很无奈,点点头!
如果人与人之间相处,都像这时候的人这么真诚,这么能替别人着想,而不是想着去讹别人,或者想着我都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那该多好啊!
在黄家和简家的共同努力下,简文群在废墟上又建起了一个家!这个冬天,她总算不用再挤在娘家了!那小简丹也不用看见她就躲了!这小丫头记忆力可好得很,总是记得大姑掰过她的嘴,给她吃过最苦的东西!唉,我也算卧薪尝胆过了(以前家里的床上就铺的是稻草!)还会有什么事比这更糟糕的呢?但她大姑经常吼她:现在大姑家也没了,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小丫头!你还记仇呢!你还躲着我呢!哼!原来,简文群女士一直认为,她家遭火灾,就是因为那天回来给我送鸡苦胆造成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是我呢!
糟心的日子总会过去。这天晚上 ,简家老屋里,他们的已经在县城一中读高中的简家老二回来了,他兴致勃勃地宣布:他要考大学!考大学究竟意味着什么,对于像简家这样老实巴交的几代人都是农民的家庭来说不得而知,但他们懂得一个道理: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