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眠睡眠一向浅,屋外的天色由浓重的墨黑转成擦青的时候,她便醒了。
朝阳未露面之前的晨光透着沉淀了一夜的寒凉,冷硬非常。
宫内行走的魔侍们因刚起,脸皆微微浮肿着,面色没在那不算温柔的光中,更显出分死白。
屋内没有其他动静,只是多了一道平稳的呼吸声,轻微,却存在感十足。
阮眠侧眸瞥向身边躺着的人。
同样的冷光透过窗格,落在皎厌离的身上,却是室内沉黑背景中,跃然纸上的一抹春光。
让人挪不开眼。
难怪人家说夜里不要做任何决定,有时候情绪一上头,很难不犯点错误。
昨夜的小鲛掉了两颗小珍珠,她便在与他的拉锯战中败下阵来,不知不觉地陷入了自证陷阱。最后为了证明自己“没有不喜欢他”的观点,稀里糊涂就答应了让他留下来睡觉。
寝房内于是多出来的一张软榻,临着她的床,相隔仅仅两步之遥。
……
十一:“……”
人越缺什么,就会越找补什么吧。
她昨夜确实在小鲛发出邀请之后,在内心严正警告自己不能被美色迷昏了头,要有做人的底线。僵立半晌,苦口婆心地劝了小鲛一句:“你还小,这……不太好吧?”
有底线,但不多。
这个语气,这么劝自然是无用的。
皎厌离当时也就哽咽了那么一下,委屈问:“哪里不好?我明明年纪比你还大上一岁。你若是不喜欢我,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
阮眠便焦躁地在屋内徘徊起来,然后点了点自己床旁边的地儿:“我给你摆个床,你看可以吗?”
皎厌离点点头,两人就高高兴兴搬床去了,随后凑在一起叽里咕噜说了大半夜的话,凌晨的时候才睡下。
哪有什么拉锯战,什么小珍珠?
全程旁观的十一脑子里全是问号,一时不太能理解她究竟是嘴硬得能顶天,还是因为属于纯纯的恋爱新手,一条小沟渠,愣是给她脑补出了九曲十八弯的大江大河。
……
皎厌离醒得也早。
他习惯了水中的浮力和温度,刚上陆地上,尚不适应,睡得并不安稳。
更何况,他还要在骆年骆华起床之前回到莲池。
皎厌离悄悄起身,动作尽量小,但还是“弄醒”了阮眠。
她揉了揉眼睛,温吞吞地坐起来,问他:“要不要我送你?”
嗓音透着点朦胧的沙哑,因为外人从未听过,似乎有种别样的亲昵。
小鲛耳根发热:“我自己能走,你休息吧。”
过了一会,又自己回过头来,小声补充:“我今晚还想过来睡,可以吗?”
阮眠:“……”
得亏她在床帐垂帘之内,光线昏暗,没人瞧得见她的大红脸。
她没应声,却略略挑开了垂帘,瞄了他一眼。
随后伸出一根食指,点了点他的床底,分不自然:“地上凉,给你备了鞋袜。”
……
骆氏兄弟简直不知道这两日人是怎么熬下来的。
神经像是被拉到极致的弓,紧紧绷住,片刻也不能放松。
恍恍惚惚终于到了考试日当天,骄阳似火,照得人眼花。
骆氏兄弟拿到分发下来的试卷,紧张得口干舌燥,脑子嗡鸣一片。
监考官看得出两兄弟的不宁,因受了马尧大统领的嘱托,特地安抚了他们一句:“太过焦躁不利于思考,可先静心一刻再行答卷。”
骆氏兄弟盘膝调息:“多谢考官提点。”
一片压抑的环境中,唯有小鲛的情绪开心得格格不入,尤其是在魔主现面之后。
他起初还像模像样地跟着两兄弟一起调息,刚一听到院门口的动静,漂亮的大尾巴便在水中欢快地摇摆起来,噗通噗通摆起浪花。人虽然定着没动,视线却一直跟着魔主,笑得比迎春花更明艳。
这样的结果便是不久后举手向监考的魔侍示意:“对不起考官,我的试卷被打湿了,请问还有别的卷子吗?”
监考魔侍面无表情:“……”
皎厌离从监考官的沉默之中多少意识到点自己的失态,以及对方的不满。
看着眼色,扑腾的尾巴蔫耷下去不动了。
魔侍陈述道:“没有准备多余的卷子。”
小鲛尚未反应,坐在凉亭内监考的魔主抬了下眸:“给他重新腾一份防水的卷子。”
就像是狗狗兴奋了会摇尾巴,鲛人本能的身体反应同样是控制不住的。
这能怪他吗?必须不能。
魔侍嘴角抽了抽:“是。”
“谢谢~”
小鲛害羞惭愧着道了谢,尾巴再一次小小,小小地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