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只剩下他和秦姨两个人。
段天不敢看她,只能盯着自己的手,才发现这两只手不知道怎么放置最好,放在腿上,好像有些拘束;拿下来垂在两侧,又显得整个人过于随便,插在兜里,有些累,最后无奈,只能抱着膀坐在椅子上。
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呢,也不敢看,段天越发紧张起来。
“赵天,你今年多大了?”
段天吓一跳,条件反射般地一哆嗦,急忙答道:“秦姨,我今年二十,哦不,是二十一,二十一了!”
接着自己都大窘起来,自己多大居然说错了,实际上到底是二十一还是二十二,又或者二十三,自己也弄不清楚,但总之不是二十,因为二十岁的生日是父母给过的,现在他们已经离开了自己。
“哦。”
秦姨再没了动静。
段天继续抱着膀,忽然感觉到有点儿冷。
“哎呦,吊针里面好像进气了!”秦姨突然道。
段天急忙看过去,才发现她的胳膊上挂着一个吊针,急忙凑到跟前看,果然,液体中有一段儿空的,明显是空气,距离进入静脉不足两尺远了。
“秦姨我去叫医生!”段天起身就要往外跑。
“不用,我可以处理。”秦姨的声音不大,语气中很坚决,段天停下脚步又急忙折回来,小声问道:“我该怎么做?”
“赵天,你先把下面掐住,我可以把气赶出去的。”
段天急忙伸手掐住输液管的下端,这段空气不再
向下走了;秦姨伸出另一只手搭在管上,把它往手指上卷,随着她卷动,那段气体开始向上面移动;但仅仅卷了两圈儿,她一只手就不够用了,段天紧紧攥着输液管不敢动。
无奈,她治好向前一探头用嘴咬住输液管,才得以继续卷动,把气体顺利赶进了那个小室,成功了。
但她低头的瞬间,瀑布般的长发从肩头滑落,一下子垂在了胸前,其中一部分打在段天脸上,更有几根钻进了他的鼻孔。
顿时段天感到鼻孔极痒,一个喷嚏就要喷出来,但攥着输液管儿呢,这个喷嚏打出来引得手剧烈抖动一下,可能会闹出危险;他拼命忍住不让它打出来。
但这股痒劲儿一直持续着,并有越来越激烈的势头,他咬紧了牙关忍住;想低头看看怎么样了,却只看到了一头黑发,又有两根扫在脸上,同样痒痒的。
终于秦姨抬起了头,小声道:“好了。”
听着她如释重负的语气,段天才真正地如释重负,急忙松开手转身,袖子捂住嘴,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
然后他后退了几步,低头看看袖子,还好没有弄脏;虽说没脏,但一个喷嚏打上去,怎么着也不是那么个事儿,他站在远处没敢再靠近秦姨。
“赵天,是我的头发惹祸了吧?”秦姨好像看出来了。
“没,没有,秦姨,是我突然想打个喷嚏,——可能有人叨咕我了!”段天突然想起晋瑶那次打了一个喷嚏
,说有个叨咕她了,便用在了这上面。
“听说打一个喷嚏是有人提到你的名字,打两个喷嚏是有人想你了,打三个喷嚏是对方在骂你,不知道准不准。”秦姨接着说道。
段天没有回话,心里却笑了起来,晋瑶也是这么说的,她还说“如果你要是连续打四个以上的喷嚏,告诉你,别研究别的了,你一定是感冒了!”
但他的脸上也跟着笑了起来。
“笑了?是不是想到连续四个喷嚏时,就不用研究别的了,你一定是感冒了?”
段天大惊,她一直在注视着我?她怎么知道我心里想的什么?
不由抬头看过去,秦姨却在盯着输液管看。
她注视的眼神一下子就吸引了他,不由仔细打量起来;这点儿伤口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伤,她看向输液管的眼神告诉他,她没有在意手上的伤,而是在思索什么,而正是这思索的状态让他盯住她看不能自已;因为她的目光后面呈现出来的,是深深的忧郁。
他不禁想起了林黛玉。
《红楼梦》这本书是晋瑶推荐看的,她说读书人如果不读《红楼梦》的话,会是一个缺憾,所以他读了第一遍,开始时并没有理解,就是觉得宝玉和那块石头之间的故事挺神奇的;后来又读了第二遍,才注意到里面的林黛玉,并一发而不可收,开始仔细研究起黛玉来,也在电影电视剧中找黛玉的影子。
最终的结论是,林黛玉纯属虚构的一个
人物,现实生活中不可能有这样一个人!纵使有的话,茫茫人海哪里能看得到?自己这辈子是不可能看到一个现实的她了。
现在仔细端详秦姨,再暗暗和《红楼梦》中的描述对应,这不正是活生生的林黛玉吗?一颦一笑,说话的语气、举手投足间的动作,又有哪一点不像了?
他不由得看呆了。
一个人被另一个人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