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瑟再踏入长春宫时,已经是乾隆十五年。
皇阿玛欲立新后,她的皇额娘,也终究快被人忘了。即使璟瑟以挑剔的眼光打量着皇额娘的生前居所,也不能不承认,长春宫被打理得很好。
孝贤皇后画像前的香花供果,都是皇额娘在时喜欢的。小香案上还摆着各宫嫔妃进献给皇后的荷包衣衫,瞧料子簇新,是今年的花样。
四面落地大屏上是绣的孝贤皇后行乐图。绣屏上的皇额娘慈爱温柔,左手拉着自己,右手拉着永琏,身侧的莲心姑姑抱着尚在襁褓的永琮。
皇额娘身后,慧贤皇贵妃与华皇贵妃分立左右。二妃身侧,是娴妃嘉妃静嫔在左,纯妃舒妃令嫔在右。
璟瑟细细看来,写题跋的是舒妃,画这屏风样子的是静嫔。
各宫嫔妃你绣楼台,我绣人物,再加上针工局的绣娘巧夺天工,最后竟然做了这么一件用心之作。
她心中激荡,原来,后宫之中也有非常和乐的时候。只可惜皇额娘,再也不能看到了。
和敬又想到,这里的桩桩件件,若不是掌管六宫的皇贵妃主持,如何能成行?璟瑟回忆起未离宫时对华皇贵妃大呼小叫的,心下倒多了些歉然。
皇帝正对着孝贤的画像斟酒:“两年了。朕决定册立继后。”
说罢他自嘲笑道:“终究是你看得明白,朕,也干脆遂了你们的心愿。”
他又为自己斟满一杯,一口吞下。和敬公主静悄悄地站着,见皇帝借酒浇愁,她上前轻声道:“皇阿玛,册立新后是喜事,您注意身子。”
“璟瑟。”皇帝看着她,好像在女儿的脸上看出了结发妻子的影子:“额驸对你好么?”
“皇阿玛为儿臣挑选的婚事,自然很好。”璟瑟流着泪,却还是宽慰道:“皇阿玛将儿臣留在京城,儿臣感激不尽。内务府四时的赏赐也丰厚,华娘娘安排得很妥当,好像,好像儿臣的额娘还在一样。”
皇帝看着琅嬅的画像喃喃道:“其实,朕一开始选的福晋,并不是你额娘。朕一开始想要的,只有娴贵妃而已。朕,也不知选华皇贵妃是对是错。”
“皇阿玛何出此言?皇额娘临走前举荐华娘娘为后,儿臣也是敬服的。华娘娘既有家世,又有手段,六宫无不拜服。”
“呵,家世?难道出身大族便是好么?”皇帝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你的额娘也是如此。为了家族为了儿女,筹谋算计,熬干了身子,熬坏了脑子。
希望华皇贵妃,不要步了你额娘的后尘。”
说完,皇帝离去,留下和敬一个人凝视着琅嬅的画像。画中的琅嬅温和可亲。绣屏上的琅嬅正定定看着她,一如生前。
璟瑟的心中浮起一阵又一阵绵密的哀痛。从额娘去世之后,这样的痛便未曾停过。
抚上画中琅嬅的面庞,她终于忍不住泪下沾襟:“皇额娘,皇阿玛要册立继后了!还好,还好不是她。”
她蜷缩在母亲坐过的圆桌下,好像自己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额娘,你的苦心,我终于懂了——额娘,女儿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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