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那对狭长明亮的眼睛一片死寂。
云晴的心,莫名地疼了一下。
她捂着心口的位置,有些不知所措。
原来,心疼起来竟是这样的感觉。
若是早知他会这么伤心,她当初宁愿冻死在秦淮河里,也不会拿她妹妹的事情欺骗他。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在乎的人。
若是谁拿她耶娘的事欺骗她,她也绝不会原谅那人。
他仍是不死心地确认,“果真?”
人贩子立即道:“我真没卖过她!”
“很好。”他低下头去,眼角渐渐地洇出一抹薄红来。
云晴瞬间红了眼眶,想要上前,可根本不敢。
他突然转过脸来望着她。
下一个,就轮到她了吗?
他也会像对待人贩子一样,碾碎她的指骨,扒掉她的皮吗?
可不知为何,云晴更害怕他将自己转手卖掉。
也许,那疼她也忍得过去。
也许,她再求一求他,他也未必那么狠的心。
也许……
谁知他突然问:“你想报仇吗?”
报仇?
也想的。
至少曾经想过。
云晴不知他为何这样问,他突然把一把刀塞到她手里,命令道:“杀了他,你就可报仇。”
云晴不敢!
别说杀人,她从未杀过任何活物。
烟云坊的人用八年的时间冲刷干净她的记忆,甚至是她心底的恨意,将她驯养成最顶级的玩物。
她已经习惯服从旁人。
更何况,她心里的恨意不足以让她杀人。
可他牢牢地抓着她的手,眼里带着要毁灭她的恨意,逼着她举刀,杀死眼前间接害死她娘亲的罪魁祸首。
“许二叔,”她模糊了视线,哽咽,“求你,许二叔,我怕……”
他这回却没有丝毫心软,那双无数回抚摸她全身的大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一刀捅向那个人贩子。
那一刻,云晴仿佛瞧见阿娘临死前的那一刻,地板上到处都是鲜血,染红了她的眼睛。
她怕血。
她吓得惊声尖叫起来。
就在她以为噩梦重现时,一只大手突然捂住她的眼睛。
与此同时,云晴感受到温热腥甜的液体喷洒在自己身上。
惊惧之下,她昏了过去。
*
云晴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透,舱房内亮着灯。
许凤洲不在。
她想起昏迷前的事情,慌忙跑去寻他。
一出甲板,她就瞧见正坐在甲板上吃酒,一身素白的许凤洲。
洁白的月光洒在甲板上,将他此刻脸上那种哀伤孤独的神情显露无疑。
这段时日,她见过他很多面。
霸道专横,脾气暴躁,傲慢凉薄,甚至是暴戾阴狠。
可无论哪一种,都是遮挡不住他眉眼间的意气风发。
但此时此刻,他也只丢了妹妹,伤心到极点的哥哥。
云晴的一颗心简直都要碎了,缓缓地走过去,在他跟前踞坐下,满怀愧疚地哽咽,“对不起,我,我不是,要故意,骗公子。”
他并未看她,有些涣散的眼睛看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缓缓道:“我比我妹妹大八岁。我妹妹出世后,我母亲一直身子不好,我父亲忙于政务,她几乎由我一手带大,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哥哥。”
“后来我母亲临终前,把她交到我手里,要我好好保护她。结果,我却把她弄丢了。她那么小一点儿……”
“这么多年,我寻了很多地方,也被很多人骗过。那些人为了想要从我身上得到想要的,竟还拿假的来糊弄我。”
他嗤笑一声,满脸不屑,“我自己带大的妹妹,什么模样难道我不清楚吗?想骗我?呵!你知道,那些骗我的人后来都什么下场吗?”
云晴摇头。
可也知晓并不是什么好下场。
“既然不知,”他一把嵌住她的下颌,收紧手指,“还敢往我身边凑!不怕我现在就掐死你!”
“我怕,”她有些喘不过气来,眼睫颤个不停,“可我,我想,安慰许二叔。我,我再也不说谎了。”
“安慰我?”
他鼻尖抵着她的鼻尖,“你想要如何安慰我?你以为,我会缺女人?我许凤洲从来都只有不想要,就没有得不到!你一个连话都说得不太利索的伎子,拿什么安慰我?”
云晴也不知。
她现在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他给的。
甚至她的卖身契,还在他手里。
她一无所有。
她想了好一会儿,忙擦干眼泪,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