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临不喜欢这种沉默,让他总觉得死气,于是他开始说话。
“001,你觉得父亲真的能抵达虚数之树的顶端吗?”
“世界充满了未知与惊喜,天外之外有更多奇遇,赞达尔先生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001语气平平,机械音冷淡无起伏,只是实事求是般说出这样的话。
“木头。”星临嘟囔着,他不喜欢001总是冷冰冰的样子。
“我生来就是一块废铁,是死物,无法拥有人的体温,所以星临,不要在背后说我冷冰冰了,我听得见。”001平铺直叙,星临硬是从中听出来一些委屈,他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尖,“对不起。”
但是他没有在背后说,都是当着001的面说的。
这样的日子好像也没什么不好,但是星临身上的病痛总像一道带着脓的伤疤,平日里被遮掩看不见,总有一天会发疮发烂。
那年下了好大一场雪,纷纷扬扬,雪又深三尺,星临的病更重了。
当初为了让星临能够更好的养病,赞达尔选的房产位于郊外,而这场大雪将他们困在了这里。
星临推开窗,摊开手接住了一片雪花,任由它在掌心里融化,呼出的热气在冰天雪地化成飘渺的雾气,将他衬得越发单薄。
冷风倒灌进来,他又咳几声,他偷偷避开老管家,只为了开窗透透气。
001拿他没办法,明明它只是一台被设定了核心程序的机器,但面临星临是撒娇或是请求,总是很难狠下心来拒绝他。
很奇怪,每每一想到星临,它的核心程序就开始发烫,但它现在无暇顾及那些事情。
它盯着星临,计算着时间,等闹钟响起,它就要掐着点关上窗户。
墙角移栽过来的红梅开得正好,细碎的雪白遮遮掩掩隐约露出一点红,有一簇越过墙伸展到了外面,肆无忌惮的绽放,热烈又张扬。
它是自由的,生机盎然的。
星临朝那株红梅投去羡慕的目光,001停驻在他身后,和他一同看着墙角的红梅,不发一言。
入了冬,它就不被星临允许一起上床睡觉了,冷冰冰的机械只有在夏日炎炎的时候才会受到小妻子的喜爱。
即使星临从不肯承认自己和001之间的夫妻关系,只将001当成博学多识的长辈。
闹钟响了,001操控遥控器关上窗户,用机械缆线将星临从窗边带离。
房间里微弱的灯光勾勒出星临脊骨的阴影,一段清瘦的窄腰被箍在,使他动弹不得。
他的曲线纤细而柔美,灯光在眉眼处落下剪影,眼睫一开一阖,泛着莹莹的光,不轻不重地落在人的心上。
又来了,那种感觉,它的程序有一部分出现了乱码,核心程序又开始发烫,体内的芯片隐约有些焦糊的气息。
“?你怎么了?”星临不解,“总不能是我把你气得你芯片都烧起来了吧?”
哦,原来是芯片烧起了。
001后知后觉,陌生的不属于机械的「感受」似乎让它生出了一些难堪,它将星临放到床上,自己颇为狼狈的离开了房间。
星临看得好笑,闷声笑出来,笑着笑着又开始咳,他的生命力正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迅速流逝,恐怕他看不到下一个春天了。
星临走得还算安稳,他自己也有说察觉,于是在那一个早晨,他拨通了赞达尔的紧急通讯。
嘟嘟几声那边传来对方略带疲惫的声音,“小宝?怎么了吗?”
“父亲,我要走了。”星临静默片刻,说出了这样的话。
“走?走去哪里?”赞达尔有些疑惑,就这样的间隙,星临又咳个不停,这一次比以往咳的时间都要长要久,好像要将心肺也咳出来。
赞达尔从这当着窥见了不同寻常的含义,他有些恐慌,“星临,你要走哪里去?”
“父亲,你知道的,我活不久了。”星临的声音很平静,死亡于他而言只是下一个起点而已,但赞达尔在通讯器那头开始无能狂怒了,他在短时间内赶不回来见星临了。
挂断通讯,星临慢慢阖上眼,“001,你会想我吗?”
“或许。”机械生命这样说,它不知道何为思念,也不知何为爱意,只是依靠直觉对星临好。
即使是它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机械是不会像它这样拥有多余情感和思绪的,甚至不会从「机械」过渡到「机械生命」。
星星做完了最后一场告解,像是一场燎原的盛宴,他的死亡是一出更加盛大的落幕。
星临。
这两个字苦涩,001的芯片被割的生疼。
冰冷冷的世界里,充满着生涩的爱。
001核心程序里激烈的回响,撞上它的芯片,零零碎碎,编写成一首未完的情诗。
铛铛铛。
三刻钟声响起,赞达尔的贡多拉停在庭院里,他匆匆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