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晃晃,趴在书案上睡着的书生,时而皱皱眉头,时而深沉一叹,仿佛正做着一场冗长的噩梦。
忽来一阵大风,将原本虚掩着窗扉吹开重重地砸在墙上,一下子便惊醒了房间里熟睡的两个人。
迷迷糊糊的荣发从床上爬起来,将窗扉重新关紧锁上,回过神才发现自家小姐坐在书案后头正在发愣。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问道:“小…公子,你怎么还没睡呀?”
刚从睡梦中惊醒的孟丽君,怔怔看着面前人,犹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到的一切都是真的,问道:“荣发,今夕何年?”
“公子,你这是睡迷糊了吗?”荣发又清醒了几分,不解道:“眼下是大元至平五年。”
“至平五年……”孟丽君眉头一皱,又问道:“我们从家里逃出来多久了?”
“大概三个月有了吧。”荣发越发奇怪:“公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着凉生病了?”
她二话不说直接伸一只手向孟丽君的额头摸去,却冷不丁摸到一手汗水。
荣发讶异出声:“公子你怎么满头都是热汗?”
孟丽君避开她的手,神情摇曳道:“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所以便有些恍惚。没事了,你先睡吧。”
“真的没事?”荣发仍不放心。
“真的没事。”孟丽君向她再三保证后,才逼得满腹狐疑的荣发不再追问。
荣发看夜已深沉,劝孟丽君早点休息,却被孟丽君一口回绝了。荣发无奈,只好自己一个人躺回了床上。
听着荣发的呼吸声渐渐平稳,孟丽君脑海里的思路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她依旧是孟丽君,她眼下所在的地方乃是进京途中的一间旅舍,她将往京城赶考,走上自己的仕途。若是不出意外,不久后她就会遇见自己的义父康信仁,然后因他的赏识,而被他收为义子。
自己没有死……或可以说是,自己已经死过了一回,又重生了。
孟丽君双目空空望着前方,理清眼下的情况后,她险险大笑出声,碍着荣发已经睡着了才没有动作。
妙哉奇哉!上天给她的脱身之策竟是如此。
也不知道皇帝看见她的尸体,会不会气得七窍冒烟?也不知道皇甫一家得知她的死讯后,会不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若不是亲身经历,她都不敢相信人真的有重生一说。只要一想到自己一死,便让两方的计划双双落空,孟丽君便忍不住抚掌大笑,这局棋到底是她赢了!
孟丽君笑过后,神色逐渐变得坚定了起来。在这样的赢面之下,上一世到底是黄粱一梦还是庄周梦蝶,便显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既然上天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那么她更应当好好珍惜这次机会,决不会让自己再重蹈覆辙。
若不想自己的身份被人戳破,她可以随意找个偏僻村庄停留下来,隐姓埋名,教书育人,不掺和皇甫家的那些事,就无人会将她与孟丽君联系起来。
但是这趟上京之路,她非去不可。
且不说她要如何向皇甫家讨账,或是只有进入朝堂,才能实现她的理想与抱负等等,就说若因惧怕重蹈覆辙,而选择直接逃之夭夭,那她就不是孟丽君了。
孟丽君冷笑一声,棋依旧是那盘棋,入局的人却多了一层心智,她就不相信这次她翻盘不了。
为了验证自己上一辈子所经历的事情并非是她的黄粱一梦,第二天晚上,孟丽君特意打开了客栈房间的窗户,向左右张望了一圈。
荣发疑惑问道:“公子,外面还下着大雨,你开窗做什么?”
“你不懂,一会就知道了。”孟丽君买着关子道。
说罢,她就从书箱从随意抽出一本书来,开始对着蜡烛大声朗读了起来。
荣发看不明白她的举动,只觉得小姐最近越发奇怪了起来。她们被大雨阻拦在这里,眼看从家里带出来的盘缠就将耗尽了,小姐既不说回云南,也不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尽做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真是令她摸不着头脑又无奈。
荣发不管她了,自顾自地在一边洗漱泡脚,准备入睡。
“古之欲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
孟丽君的郎朗读书声穿过雨幕,果然惊动了隔壁房间的一位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