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尔连数年亦不愿等吗
扶苏没有注意到,始皇帝脸上已然充满怒意,同时又有一丝失望。
他方才听了李斯之言,就认定炮制琅琊台灵蛟行雨事者,其心可诛。
没想到,扶苏竟然自承琅琊台所谓神仙,便是云梦山之天人。
由此观之,始作俑者,扶苏也!
始皇帝心中满是愤怒,又有一丝痛心。
他虽然确实不喜欢扶苏,然而扶苏终究是他儿子,而且,还是他最有出息的长子!
近来长生之梦破灭,始皇帝感觉自己年事渐高,恐大行之期不远!
因此日常暴怒,既有丹药所遗祸,亦有内心焦灼之因!
所幸自己虽然时日不多,大子扶苏却素有贤名,可为二世!
然而他亦不曾想到,自己大子仁孝之下,隐藏的竟是狼子野心!
吾儿,朕已无几岁之秋矣。尔方才弱冠,连数年之光阴亦不能等吗?
至于扶苏人不在琅琊,且琅琊地与扶苏无半点关联,他如何炮制此事——扶苏乃是楚王女所生,楚地之遗老,皆视其为芈姓后裔。
而琅琊本为齐地,后为越地,越国为楚国所灭后,遂成楚地!
无论是齐地还是楚地都无分别,楚国与齐国自周时以来,便一直交好。两国唯一一次交战,尚在齐桓公时。且双方仅仅只在边境摆下大军而已,却被楚使一语劝退。
由此还创造了一个成语,风马牛不相及。
“风”意为发情,与后世“雄起”同意,故秦军每逢战阵之时会大呼“大风”。
楚使的意思是,齐与楚根本没有冲突,双方都是大国,谋划的方向也不同。齐国欲往西削弱晋国,楚国欲往东平吴越。这就像两头发情的牛马,自己去找适配的,找彼此有什么用呢?
两国自此隐隐为联盟,春秋时一起弱晋,战国时联合抗秦。楚国为秦所灭,楚地遗老逃于齐地亦为常事。
扶苏根本不知道始皇帝心中此时已然认定自己便是祸乱之源,毕竟李斯两次近乎点名一般的进言之事,他根本无从得知。
他恭敬地自怀中摸出一个玉盒,小心翼翼地打开,从里头捧出一本古怪的书:“始皇帝请看,此乃吾等自天人居所中所得天书,其上除了天人留言外,且有命符丹三术!”
“其中,丹即为炼丹之术!”
他遗憾地开口:“只可惜其中文字,臣看不懂!”
“不过,”他小心地继续说道,“或许有方士能看懂。”
“尔欲令朕重召天下方士乎?”始皇帝声音冰寒地开口。
扶苏一怔,始皇帝的反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他一开始便想过,重召方士之事或许会让始皇帝生气,然而天人所留天书,里头更有炼丹之术,始皇帝得之,不说喜出望外,至少也会大有兴趣。
没想到始皇帝甚至都不问是何天书,亦不问炼丹之事,而是直接揪住重召方士这一点。
始皇帝显然亦不愿意与扶苏多说,他转向蒙恬,目有异光:“内史恬,尔又为何负石上殿?”
蒙恬自进来起就抱着一块大石板,从边缘之参差棱角看,显然是一块普通的山石。
然而这么一块普通山石,蒙恬却一直抱着不放,便是向始皇帝行礼时,亦是小心翼翼放在案几上,并不交给内侍。
蒙恬亦觉始皇帝态度奇怪,他小心地开口:“臣与公子扶苏于天人居所中寻得天书一本,药渣若干……”
说到此处,他偷偷看了始皇帝一眼。
天书上有炼丹之术,而药渣,更是炼丹最直接的证物。况且天人所炼之丹,必然不同凡响,说不定便是不死之药!
然而始皇帝依然不动如山,蒙恬内心无比疑惑,却快速地接口说道:“又得天人遣灵猿赠留书之石一块,请始皇帝试观之!”
两名内侍上前来,试图从案几上抬起石头,然而任凭两者脸都涨红,亦只是让石板摇晃一二,根本无法抬起。
其中一名侍者气急败坏地伸手示意跪坐于帷幕之下的内侍们一起过来,始皇帝的声音突然响起。
“不必了!”
他直接站了起来,一边走向石板,一边意味深长地开口:“恬乃是中华第一勇士,其勇力可是尔等身腐之辈可比乎?”
几名内侍迅捷退下,而蒙恬讷讷伏地不敢语。
始皇帝此时也已经懒得管蒙恬之表情,他走到石板前,仔细打量着上面的五个大字。
“亡秦者胡也。”他一字一顿地念出石板上的字,目光扫过扶苏。
“吾儿。”他淡淡地开口。
扶苏全身都陡然一震,他惊诧地看着始皇帝。
他自两岁时,母亲便被赐死,彼时他尚无多少记忆。
而等他记事后,始皇帝已然有子七人,他为长子,日日受秦宫博士教导,甚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