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姝坐在上首,将站着的宫人一个个打量过去。
谢徇给延禧宫配备的宫人,自然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梳着螺髻的粉衣宫女在左,身穿靛蓝袍的内侍在右,两班人马泾渭分明,叉手侍立时眼睑微微下垂,态度恭敬,规矩严整。
郦姝无意识地揉捏着柔软的指腹,又一点点将它们蜷进掌心,慢慢道:“大家既然被分到了延禧宫,同本宫、同燕王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还望你们谨记本分,事事以延禧宫的利害为上。”
“娘娘放心,奴婢/奴才一定好好当差!”一群人连忙叩首表示忠心。
谢徇坐在交椅上把玩着手腕的生肖吊坠,一直没有插嘴的意思。上战场的时候,他怕把郦姝送给他的小龙崽弄丢了,就让人钻了个孔做成吊坠串在手串上,日日贴身带着。就为了那一个米粒大小的圆孔,谢徇还心疼了好久。
郦娘娘是延禧宫的主位,立威的事情交给她亲自来做最好,左右有自己镇着,谅他们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郦姝说完之后,他提起茶壶倒了一杯热茶递到郦姝手边,才不紧不慢道:“你们只需将母妃侍候好了,逢年过节的赏赐,本王必定不会吝啬。”
谢徇一身织金蟒袍站在郦姝身侧,长眉微挑,凤眼睥睨,无形的威慑感扑面而来。
跪在地上的众人不禁脊背一凉,将头埋得更低了:“殿下放心,奴婢们一定会好好伺候贵妃娘娘。”
燕王的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干得好了有赏赐,干不好么,估计以后也就不用再出现在延禧宫了。
捧着热乎乎的茶盏,郦姝感受到十指指尖渐渐回温。因为受寒的缘故,即使是暮春三月,她也总是会觉得有些手脚冰凉。
连她自己蜷缩手指的动作都是下意识的,没想到谢徇能注意到这么小的细节。
手中心中同时一暖,郦姝对着谢徇小幅度地一抿嘴表示感激。纤长的羽睫眨了眨,就像是在对一个只有两个人知晓的暗号。
清浅的笑容转瞬即逝,但谢徇还是捕捉到了,连同那飞快浮现又飞快消失的两粒小梨涡,他偏头握拳轻咳两声,点了两个宫女的名字:“月华,重华。”
“殿下。”两个宫女从一众宫人中应声而出。
先前混在人群中没觉得如何,郦姝这时才察觉到一丝不同来,即使是一个简单的起身动作,这两个宫女做起来也比旁人要利索许多。
谢徇对她解释道:“母妃,月华和重华会一些粗浅拳脚,就让她们两个人补上您身边一等宫女的缺罢。有她们保护您,儿臣也能放心一些。”
按照宫规,贵妃位份可以有四个一等宫女,兰华和霜华同郦娘娘是共患难过来的,情分一般人比不得,自然是要占两个位置的。但她们二人郦娘娘刚进宫的时候从内务府随机分过来的,虽然总体不差,但郦娘娘到了如今的这个位份上,她们二人便有些忠心有余,机敏不足了。
说罢,又扬声叫了一个人出来:“冯祥。”
“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了!恭祝娘娘贵体安泰,芳龄永驻!”话音刚落,一个裹着宝蓝色外袍的球就从郦姝右手边第一列滚到了她的面前。
“噗嗤——”
冯祥一出场,就跟那戏台子上的丑角似的,惹得一直努力端着的郦姝破了功,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嘴巴还挺甜的。”
谢徇脸色一黑,狠狠剜了冯祥一眼。他是让姓冯的好好服侍郦娘娘,可没让他瞎出风头!
冯祥难得糊涂地抬起头来,要是论精明,他老冯在这宫里头可是数得上名号的,要不然也不能被燕王殿下给看上。
所以燕王甫一叫他,他就十分果断地对着贵妃娘娘先说了一番吉祥话,清楚真正该拜的是哪个山头。
但这么瞅着,燕王看起来不像是高兴的样子啊?难不成他老冯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即便是一脑袋糊涂账,冯祥也没忘记堆起他习惯性的谄笑,因为心虚的缘故,他笑得更加夸张了,一双细长眼直接眯进了十八褶包子一样的圆脸中。
看清楚他样貌的时候,郦姝第一反应就是有些忧虑,她轻轻朝谢徇一招手。
“母妃有事么?”方才还一脸不虞的谢徇刷地扭过头,微挑的瑞凤眼中眼瞳清澈黑亮。
阿徇这种样子,真的好像是一只小狗崽啊……郦姝红了红脸,不明白谢徇为什么总是能用这种过分热情的眼神看向自己。
她一手掩口,附在谢徇耳边悄声细语道:“我瞧着,这个冯祥不太靠谱……”明明近在咫尺,可躲闪的眼神始终不肯落在他的脸上。
郦姝没说的是,冯祥的长相,真的很像戏文中那种前倨后恭、欺软怕硬的奸宦。
清浅的气息扑在谢徇的耳廓,带来一阵瘙痒。可他又忍不住想要再靠近一些,最好能将郦姝的每一缕话音都留在耳中。
“咳咳——”
听清楚郦姝说的是什么之后,谢徇愣了一瞬,随即嘴角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