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想看的人,歌舞艺人也并不看自己,那还虚与委蛇做什么呢?关荷提着酒壶给明帝的杯子里又倒了一杯酒,而后自己给自己的杯子中加得满满的,劝明帝道:“陛下,这歌舞有啥好看的?咱们接着喝,接着喝。”
明帝眼望四周,见董平南几个都在欣赏歌舞,而柳笙几杯酒落肚,人已经有点晕乎了,正倚在椅子靠背上眯眼休息,她便小声问关荷道:“澄之的寿礼送到了没?”
一句话触动关荷的心事,关荷摆摆手,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很有些郁闷地道:“没有,往年这个时候,澄之的礼物早就送过来了,今年还没有。”
澄儿这是知道她不想他和关荷过于亲近,有意地跟关荷保持距离了么?明帝大为欢喜,抬手给关荷加了一杯酒:“许是礼物还在路上呢,澄之是个会卡日子的人。”
说是这么说,她心里头却是暗暗期盼江澄如她所想的这般,今年不再给关荷送礼物了。据她所知,江澄这些年几乎每年都有给关荷送生日礼物,她不好阻止,毕竟江澄这么多年都是这么做的,没有道理说给她做了后宫,就不能再给老上司送生日礼了,可是她心里头也不痛快,哪个做妻主的看到自己的夫侍跟原来的上司走得很近,能够很开心呢?尤其是江澄不是一个对各人的生日特别在意的人,她这些年都没收到过江澄私下给她准备的礼物。
不吃醋是不可能的,这个醋还只能暗着吃,谁让她也没给江澄过过生日呢?
然而她话音刚落,柳笙闭着眼睛插话道:“澄之今年应该不会再给关国公送礼物了。”
柳笙的语气太过肯定,让人不得不好奇,明帝询问道:“弦歌为何这么说?”关荷也紧张地跟着问:“柳相你怎么知道澄之不会给我送礼物了?”
“阿淳家老太君寿诞,关老正君去贺寿,在寿宴上把澄之骂了个八开六透,澄之当时就在前厅坐着,他如果不想让关老正君继续误会他,就不会再送礼物了。”柳笙的话言简意赅,关荷被惊到了,她挤了挤略显苍老的眼眸,感慨万千:“澄之被我连累了,他又被我连累了。”
明帝没有接话,她虽然惊讶江澄被骂这事她居然不知道,但如果江澄从此后跟关荷之间变得疏远了,那也是很符合她的愿望的。
当下她继续给关荷杯子中加酒,用云淡风轻的语调劝饮:“喝酒,喝酒。”
关荷举杯饮尽,又自己给自己加了一杯,再次饮干,这才用回忆的语气道:“澄之这不是第一回被我连累了,当年山越之战,他只是个押粮运草的,可是我和平南吃了败仗,他偷偷地替我写奏折把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一场仗打下来,别人都晋升了,只有他没晋升,哎。”
明帝瞬间睁大了眼睛,“有这回事?朕怎么不知道?”
“臣也是过了好久才知道的,澄之他做了什么事,是不会讲的。”关荷一边说着话,一边给自己倒酒,“大概是我帮他在郑岚那里打点关系,让他能够回京见驾,他很感激,就投桃报李了。他这个人,受了人家的恩惠,就掏心掏肺地回报。”
明帝心里头那根存在了很久的刺被拔掉了,她用比方才更加热络的语调招呼关荷道:“陈年往事就不提了,喝酒喝酒。”
关荷已经喝得半醉了,被明帝这么一招呼,饮得越发酣畅,没多大一会儿,两人又各自饮了四五杯。她两个喝得痛快,段名扬和余彤瞧见了,也向着她们举杯,蒋芩舒妩陆杨岑倩几个一直还没能敬酒的,此刻全都跟着敬酒。
做帝王当然不能厚此薄彼,明帝又连着饮了四五杯,酒劲开始上头。然而关荷今个儿不知道是太高兴了还是太郁闷了,明明自己也喝高了,还继续往明帝的酒杯里倒酒。
“陛下,时辰不早了,咱们返程吧。”明帝拿起酒壶也往关荷杯子里倒酒的时候,秦瑛从外面走了进来。
明帝不以为然地接话:“什么时辰啊就返程?天还没黑呢!”
秦瑛高声道:“陛下,等天黑了再走,路上怕不安全。咱们还是现在走吧。”
明帝此时已经被酒劲冲得头脑不清醒了,摇着脑袋道:“朕要和关老爱卿再喝几杯。”
秦瑛有些急了,蹭蹭两步往前走:“陛下,你不能再喝了,再喝就骑不了马了!”
她刚说完,歌舞场中原本在唱歌跳舞的男儿中最漂亮的一个就歪倒在她身侧,口中发出娇柔的呼声:“哎哟,好痛!秦国公你撞到奴家了!”
明帝顺着这呼声往前看,只见那个最漂亮的男儿表情痛苦,双手抱膝,一脸哀怨。一撞就撞了个最漂亮的?这运气是足够好呢还是足够差呢?明帝眯起眼睛,对秦瑛道:“秦卿,你也太着急了,把这么漂亮的小哥儿都给撞伤了。”
她话是对秦瑛说的,可是眼睛却留意着歪在地上的漂亮男儿,果然那漂亮男儿听到她开口,脸上的表情就有了松了一口气的细微波动。
明帝看在眼里,脑海中迅速地生成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这漂亮男儿跟了秦瑛,那就再没有人惦记她的澄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