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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室树(2 / 3)

一会儿,天色就到亥时了。

明帝想着自己已经让人去通知了顾琼,便打算回紫宸殿去。

沈知柔哪里肯放她走?他双手环住了她的脖颈,双腿缠上她的腰,整个人都挂在了她的身上,他本就是个极瘦削的人,此时当真是轻若无物。

明帝一边暗暗蹙眉沈知柔在暖阁中住了快一个月,仍是一点份量没长,看来病势并不想她以为得那般缓和,一边看着坐榻四周那成排的画屏画架,计算着画这些画究竟要费多少工夫。

沈知柔看她不松口,心里头可就有些幽怨了,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堪堪遮住了灵透双眸上的眼泪,恰如春天的柳枝在湖边摇曳,挡住了那湖心的清波。

“陛下这是嫌弃臣侍了?”他用的问话,语气却是相当的肯定,甚至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自嘲。

是呢,他这样的久病之身,天子不嫌弃,怎么可能?他今日状态不错,尚且能够主动发问,赶明个儿状态更加糟糕了,怕是连这样的问话都问不出口了。

明帝瞧着眉尖聚拢了春天里最连绵的山包的人儿,又是怜惜又是好笑:“乖,朕改天再来看你。”

沈知柔把淡粉色的唇片贴上她长而俏的下巴,固执地问她:“陛下若是不嫌弃臣侍,怎得不今个儿留下,干嘛非要改天?”

他那双极有特色的单眼皮大眼睛中泪光莹莹,似乎是把山野间湖泊里的秋水全倒在了里头。

明帝心疼极了,一手扣住人全是筋骨的后颈,一手搂着人不堪一握的腰身,细细地亲吻。

心脉不好,最易气短,一个吻没结束,沈知柔便有些喘不过来气了。

明帝及时地停了下来,一边抚着人纤薄瘦削到有些硌手的后背给人顺气,一边耐心解释:“来太医说,柔儿眼下还不适合多承宠,朕虽然很想宠柔儿,但是没有办法,乖,等凌影她们把药寻来就好了。”

沈知柔听她这么说,反而更难过了,睫毛一扑,在双眸中盛了许久的眼泪就落了下来,正如盈满了秋水的湖泊在秋风中化作漫天飞舞的雨。

“凌护卫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臣侍真想活一日快活一日算了,管以后那么多呢。”这是他的心里话,病痛初始,他自然是盼着能够早日养好身体,一切都谨遵医嘱,可是如今病了这么两三年,身体越来越弱,见明帝见得越来越少,他就忍不住生出破罐破摔的心了。

是清心寡欲地过此一生,尽量活得长久一些,还是尽情任性,与心上人亲密无间地度过短暂却快乐的时光,若是由着他选,他会毫不犹豫地选后者。

然而明帝怎会由着他选呢?一听沈慧卿说出了活一日快活一日的话,她就觉得有人在拿刀子挖她心尖上的肉,疼得她几乎失了理智。

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一手掐住了人的腰,一手卡着人的下巴,逼着人与她对视,表情凶狠得如同被抢走了小兽的雌虎:“柔儿,朕不许你这么说,你把这话收回去!听见没有?”

她最后这句话几乎是用吼的,凤眸更是灼灼燃烧了一团火焰,仿佛随时能够喷出火来烧得人体无完肤。

这一刻她只是个即将失去心爱男儿的普通女儿,什么帝王威仪天子风度,全都被她抛在了脑后。

她盯着沈知柔那白皙得没什么血色的脸颊看了一瞬,暗暗咬牙,他若是再这么破罐破摔,她不介意今晚就让他尝尝她的掌力有多大。

沈知柔被她坚定而霸道的眼光极具威压地看着,渐渐地有些抵抗不住。他的个头在男儿中算是偏高的,此刻又坐在她身上,其实明帝在高度上并不具有优势,不仅不能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看他眼睛的时候,还需要抬起眼眸。

然而这丝毫不妨碍明帝的气势,他在她那自下而上的眼神中感受到了她想要让他长命百岁的决心。

这样毫不妥协的强硬,他只在进宫的初始,告诉明帝他心有所属的时候见到过,那时节他已经被明帝宠幸了,封了才人。

他至今还记得,刚刚从他的床榻上下来,正在穿凤袍的年轻天子听他说完他心有所属以后不要经常召幸他的话,怒不可遏地抓着他的肩膀看了他一会儿,把他的肩膀都抓疼了,她才用凶狠无比的语气对他言道:“朕管你心里有谁,嫁给了朕就是朕的人。”

他后来才知道她这么说,只是故意表现得很凶,实际上是心里头喜欢他面子上下不来而已,她此刻这么发狠,也不过是舍不得他罢了。

他又何尝舍得她呢?

他努力向前探下巴,认命地亲亲她凶巴巴的嘴角,柔肠百转地道:“臣侍知道了,陛下不要这么凶嘛,臣侍害怕。”

明帝在暖阁直待到亥时六刻,等沈知柔彻底睡着了,她方才起身赶往紫宸殿。紫宸殿中顾琼已经等了她两刻钟了。虽然天子一直在暖阁中没出来,但是鹇儿看着时辰,一到亥正,就催着倩儿派车去琳琅殿接人。

倩儿本不想派车,但看鹇儿催得这般殷勤,脑海中就想出来了一个挑拨离间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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