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三刻,北金军营主帐中。
帐外春光明媚,帐内气氛凝重,落针可闻。
终于,林平殷在桌上轻扣的手一顿,抬眼直直看向周田安:“关于这个问题,周副将想要怎么解决?”
“我想要的——”周田安双手抱胸,幽幽开口:“想要把那妖女按军规处置,这也算合情合理吧?”
“嗤。”林昭把脸一撇,冷笑道:“蒋姑娘一没违反军规,二未触犯北金律法,也不知周副将要用什么规,什么法处置。”
周田安毫不退让,上前一步:“残害同袍,这还不够吗?”
林昭目光冰冷,嘴角勾出嘲讽的弧度:“你说这话的时候,你自己不心虚吗?”
“你…”
“嘭。”林平殷坐在上首,重重拍了下桌子,犀利的眼神扫过众人。
一时间军帐中安静下来。
同坐在上首的曹内侍,却含笑看着这一切,意有所指:“看起来素日里,林将军御下还真是太过亲和。”
林昭脚步微动,张嘴就要刺回去,却被林平殷目光狠狠一瞪,不情愿地垂下头。
林平殷没有理会曹内侍,他的目光审视过每一个将士的脸庞,最终停在周田安的脸上。
半晌没开口。
倒是周田安承受不住这份无言的压力,咬咬牙开口:“她身上的细作嫌疑本就没洗清,给残肢将士做的机械假肢,又出问题。将军,总得给将士们一个交代吧”
林平殷眸色沉沉,淡声道:“普天之下,有如此能让残肢者重新形如犹如常人的,再无二人。”
周田安被林平殷看得哑然,曹内侍却轻轻抿一口茶,柔声说道:“但也不能因小失大,使军心涣散啊。”
周田安闻言眼睛一亮,继续拱火:“军营中残废人毕竟是少数,难不成还要因为那个传不传染得病,搞得人心惶惶?”
林平殷阖上眼,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哒,哒,哒。”一时间,主帐中安静下来。
*
蒋殊带着安大夫踏入主帐中,面对就是如此沉闷的气氛。
安大夫汇报李旗等人的情况,蒋殊不动声色地打量帐中诸人的神色。
右边的周田安脸撇到一边,眉目间隐隐约约不耐;左边林昭看向她的目光中,暗含几丝担忧;其余将士,则是或多或少带了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抬眼看去,坐在上座的曹内侍,盯着手中的茶杯,神色不明;林平殷神色认真地仔细听着安大夫的讲述。
一股若有若无的压抑感朝蒋殊袭来,袖中北金地域志书卷的冰凉触感,给了她些许的底气。
蒋殊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腰,而在此时,安大夫的汇报也已经结束。
林平殷清清嗓子:“既然安大夫所说,此病乃是与铁器不合引起的病症,并非传染的疫症,诸位也可放心了。那咱们就...”
“且慢。”周田安扬声接过话头,继而转身冲着林平殷一抱拳:“将军,就算此病没有任何传染性,可还有三名残肢者与此女所做的假肢不合,所引发病症。倘若让此女继续做机械假肢,岂不是平白让许多残肢将士更糟一层罪?”
说着,他顿了一顿,听到有将士小声附和,才又继续说道:“况且,机械假肢最终如何,现在也只有小世子一人效果尚可,但也仅仅只是装上机械假肢十日而已。为了一个不知如何的效果,当真值得咱们残肢将士的命相博吗?”
“哈。”周田安话还没说完,林昭冷笑出声,嘲讽道:“刚刚周副将还说是残肢将士是残废人,怎的现在倒关心起来残肢将士的性命了?”
周田安面皮一僵,没有理会林昭。
曹内侍也在此刻幽幽开口:“我虽是昨日才来到军营,但也曾观察小世子手上的机械假肢。这假肢是否重量上欠妥?倘若真能让残肢将士们重回战场,如此重量,或许就成负担了。”
蒋殊垂眸,心中微嘲,他们嘴上所说一个塞一个冠冕堂皇,实际内心真正的理由,有几个敢宣之于口?
她正正心神,抬眼直视林平殷:“林将军,此次我来找你,一是,拜托安大夫澄清,机械假肢会使人患上传染病的谣言;二是,铁制机械假肢的材料太差,我想去找些材料。”
说着,她把袖中的北金地域志取出,翻至其中一页,拿给林平殷。
又继续说道:“书中记载,北金西部地区,有许多矿山。尤以西矿城最甚,我曾向李旗打听过他西部家乡所在地,几乎人人以采矿为生,或许那里有合适的材料。”
周田安抱胸而立,翻了个白眼:“铁制的材料都不合适,还有能有哪种更合适啊?不会——”他夸张的拖长声音:“蒋姑娘想要趁机逃吧?”
蒋殊无语,她不明白如此咋呼和聒噪的周田安,是如何能当上副将的。她转头,似笑非笑的看向周田安:“周副将那么笃定,难不成是之前上战场的时候,经常有逃跑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