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时节，花开靡靡，姣好的阳光照射在湖面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午后温暖阳光使人昏昏沉沉的，蒋殊为镇关军中最后一位残肢者打造完机械假肢，伸了个懒腰，眯起眼睛看向屋外春景。
正在活动机械假肢的小兵士见机知意，脸堆着笑上前:“蒋姑娘是想出去走走吧？咱们这军营政治京城郊外，景色可好呢，周边还有些小村落。”
蒋殊笑眯眯看向他，心情颇好地爽快道:“行，那我出去走走。”最近几日她都在军营中为忙活机械假肢的事情，好在四皇子很是配合，对残肢者十分上心，几乎有求必应，是以装配机械假肢的工作进行十分顺利。
她偏头问道:“你们四皇子约摸什么时辰来军营？”她方便跟他交接好事宜回去。
小兵士看了眼天，沉吟片刻:“现在是午时，约摸未时三刻四殿下会来军营视察。”
“行。”蒋殊应答，舒缓着肩颈，往外走去。
阳光投在郁郁葱葱，交错相贴的枝条上，缝隙间露出斑斑点点的天光，在地上铺设一片斑驳。
溪水声潺潺，鱼虾悠哉，时不时有石子掉落水中的声音传来。
湿润泥土混杂树林特有清新的味道，轻柔拂过蒋殊的面孔。
她呼出心中郁气，阖上眼，全身心感受这种被生命力包围的感觉。
兀然，一道带着恶意嘲讽的声音传入她耳中“废物瘸子，谢谢你帮爷收好的柴火。”
“噗通。”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蒋殊神色一凝，快步往声音传来方向走去，隐于灌木丛后，视线往前稍稍一探。
只见一名没有左腿的中年男子，跌坐在地，怔愣看向远处，继而猛一捶地，双手捂住面颊，仅有的一只腿屈起，整个人缩在一起。
双肩微微颤抖，指缝间隐约有水渍溢出。
应当是哭了，她心里想着，可为何没有声音？
那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汉子，喉咙中压抑不住的悲鸣响起，但仅是短短几声，便大口喘着气。
“我儿怎么了？”苍老的声音伴随穿过草地窸窣声响起，一位身穿粗布衣，头发花白，却拄着拐的老妇从远处走来。
她双眼附上一层灰朦的白雾，目中失焦，俨然是个盲人。她手中拐杖不断朝前探索着，人缓慢朝中年男子方向前进。
中年男子赶忙抬手抹了两下脸，将所有颤音和发抖的气息压下，低低唤了句娘。
“我儿怎么了？怎么不来娘这里？”老妇人一边探索超前走着，一边问道。
中年男子垂着头，声音闷闷：“我的拐...”说到这，他顿了一下，神色间颇有几分艰难：“坏了。”
老妇人虽然行走的艰难，但却还是安抚道：“拐丢无事，我儿莫哭。”
只此一句，中年男子那压抑在胸中的哭声，终是汹涌而出，从小声呜咽道抽泣声越来越大，他双手捶打着仅剩的右腿，像是在悲愤，又像是在恨自己无能。
老妇人加快前进步伐，一下子扑倒中年男子身前，摸索将男子头按在怀中，手一下又一下扶着男子后背安抚。
这一幕，宛如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蒋殊心头，压得她有些喘不上来气。她喉咙发紧，正要上前。身后传来金君烨的声音：“没想到，蒋姑娘还有看热闹的习惯。”
热闹？
蒋殊微微一怔，止住想要上前的脚步，她垂目尽力敛住情绪，再抬眼时，面上已无任何表情，她声音未有任何起伏：“四殿下认为他在哭什么？”
金君烨走至蒋殊身边站定：“在哭他辛苦捡的柴火被人抢了？”
她嘲弄一笑，心道果然，淡声开口：“他哭的是活了这么些年，却落到如此境地；他哭得是这些年所有苦难生活；他哭得是难尽如此，生活看不到尽头。殿下，”她抬眸看向金君烨：“少数人生活之困苦，您看得见吗？”
金君烨表情有一瞬怔愣，随即微微勾唇：“自然看得见，毕竟他们也是北金子民。不过...”他话锋一转，双手背在身后“蒋姑娘你若想给他做机械假肢，矿产资源需得上报。我实在是建议你不用在这些无用百姓身上...诶，蒋姑娘。”
蒋殊听到“无用百姓”二字，就已经大步踏向前去，剩余的话实在不必再听。
她停在男子身前，见那张涕泗横流脸，怔愣看向她；老妇人亦然警惕转头，将男子护到身后，那双失明的双眼，找不到方向，只问道：“谁？”
蒋殊没有答话，她将老妇人丢在地上的拐杖捡起，递给男子，又伸手去搀老妇人，垂眸道：“我送你们回家。”
男子怔愣一瞬，开口拒绝：“多谢姑娘好意，可我...”
“我只是送你们回家。”蒋殊出声打断他的话，对上男子视线抿唇，打量眼天色：“你们两人互相搀扶，天色已黑都不一定能回去，别推辞了。”
男子略一沉默，拱手道谢，撑着拐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