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恶鬼。
可若透过那混沌的血光,拨开她散乱的长发,竟然能在这伤人恶鬼浑浊的眼中看到走投无路的恍惚和绝望。
模糊的身影跪在了那悲悯的神像前,她虔诚地对着神拜了又拜。
“小人钱塘人士,死于隆安一十八年,今报仇无果,望鬼神垂怜,予我手刃仇敌之力!”
莫放看着她周身浓郁血光皱眉叹息:“事有因果轮回,自有报应,执着于仇念,取人性命,必不得善终。”
鬼少女挑眉,似笑非笑:“道长笃行因果轮回?”
莫放却没看她:“世间事皆有因果,皆入轮回,今日负她之人来日必将付出代价,她若伤人来日必不得善终。”
鬼少女一哂:“不平者为鬼,蒙奇冤吊死者为缢鬼,她早就不得善终了。”
不平者为鬼?
莫放终于把目光从那缢鬼身上收回,看向鬼少女。
只听她幽幽道:“有轮回因果又怎么样呢?即便负我之人在我死后终将付出代价,那我所受苦难就能一笔勾销吗?即便他或许碎尸万段万劫不复,可若我没能亲眼看见又如何慰藉我欲壑难填的冤屈呢?”
她直视莫放:“生前饱受冤屈不平而死才会化为鬼,倘若死后也不能手刃仇人,何以安息呢?不能安息不就作乱了吗?”
莫放看着她娇俏但苍白如纸的容颜,无言良久后轻声道:“师傅说死前有怨死后疯魔者为鬼......”
“不平者才有怨,受难者才疯魔,道长不妨听听她的怨。”
那缢鬼猩红的双目流下血泪来:“我父本钱塘知府,未官数十载,勤政爱民,一年俸禄半数以上皆用来救济流民,终日于案牍前留下腰疾甚至无足够银两多买上两副药!廉洁如此还是有人诬他私收贿赂鱼肉百姓,就连昔日收留的难民都因贪图钱财诬他清名,天下人口诛笔伐,我江家男丁满门斩首,女眷流放,可那帮畜生仍不放过我一家妇孺,欺辱过后将我们悬于房梁之上,说我们畏罪自缢!”
她声音嘶哑几乎泣血:“他们不过因为政见不合便杀我江家三十四人,让我父蒙冤而死,让我赤/裸自缢,我不甘啊我恨啊!!我化为恶鬼要他们为我江家偿命!可他们天生贵人,得祖荫庇佑,将我重伤。小人走投无路望鬼神垂怜!来日当牛做马在所不辞!!”
鬼少女摇头叹息:“可怜人。”
她侧首看向沉默的莫放,苍白冰凉的手轻轻附上他持剑的手,温声软语:“蒙冤至此,道长可否等她报完仇再让她伏诛?”
那骤然附上来的手刺骨冰凉,可又柔软的不可思议。
莫放猛得挥开她的手后退一步,强行镇定道:“倘若她多伤及哪怕一条无辜人命莫某绝对追杀她到天涯海角!”
语气狠绝坚定,说完却手忙脚乱地落荒而逃。
若是方才见着他这模样,鬼少女必然是要看着他的背影调笑好一阵的。
可此时她双眼微眯,迟疑地看向跑得没影的莫放。
方才莫放挥开她时右手腕上露出来的那是......她的神谴?
他右手腕上绕了一圈红线,腕上内侧有一尾暗红色的游鱼,那是她的神谴印记。
怪不得她总觉得那道士身上有熟悉的气息,可这道士仙骨未成,想必寿数不过百年,百年内她什么时候对凡人降下过神谴?
只有被神明诅咒怨恨的人才会被降下神谴,那是打在灵魂上的烙印,上天入地轮回转生也躲不开,神念一动便能即刻诛杀。
可神明想要诛杀一个凡人如同捏死一只蝼蚁一样容易,已经很久没有神会降下神谴了。
“主上。”一腰间挂着老木坠子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鬼少女身后,出声道。
“庄名。”鬼少女收回视线回身。
已化为厉鬼的庄名看着她又模糊了些许的身影,担忧道:“您还好吗?”
那鬼少女摇摇头,道:“老头子的神罚罢了,”她又想起莫放身上的神谴,冷笑道,“倘若不是神无法在同族身上降下神谴,他早就一念将我杀了个干净。”
庄名垂眸不语,无论是鬼是人,他都不敢罔论神明。
“我神魂受损要离开几日,钱塘那人家的禁制我已破开,这道士法力高强,我会亲自看着,让她且去吧。”
“是。”庄名颔首。
判官祠外夜色沉沉,无一生魂,只盈着森森鬼气,连风都轻了些许,只能轻微地撩起枯败已久的竹叶。
那少女在细微的枯叶摩擦声中深深地望向莫放离开的夜色深处。
我们到底有什么渊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