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道:“苏曳大人,我原本觉得我这人做事,已经足够疯狂了。但是今日和你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我虽然不理解你的举动,但是受到了巨大的触动。”
何止是巨大触动?
甚至,曾国藩内心还非常敬佩。
他曾国藩当时为了练兵,得罪了整个湖南官场,一往无前,不计后果,已经觉得足够狠了。
但苏曳这么大的手笔,他真的是不敢想象。
区区一个中国的巡抚,就敢去操作世界第一强国的外交路线。
曾国藩道:“苏曳大人,你付出了这么多,可有想过,失败的后果吗?”
苏曳摇头道:“没有,破釜沉舟而已。”
曾国藩道:“当时我在湖南练兵,发生兵变,追杀我的时候,我是想过放弃的。但是如果放弃,我便也没有今日的局面。当然我当时放弃,还可以做一个富家翁,而苏曳大人放弃,那就是万劫不复了。”
接着,曾国藩道:“你的提议很重大,关乎到湘军和江南财团的未来关系。我们需要商议,但是会很快。”
接着,曾国藩忽然道:“苏曳大人,关于大量棉花原材料,你能找到取代产地吗?”
江南,湖北是棉花种植大区。
江西今年全是战乱,根本没有种植。
江苏,浙江是江南财团的大本营,苏曳根本就插手不进。
而且还要考虑到运输,所以湖北几乎是苏曳唯一的选择。
苏曳道:“没有取代地,湖北是唯一选择。”
这也不是秘密,苏曳不说,曾国藩也知道。
“行,我知晓了。”曾国藩道:“我立刻去长沙,我们会在五天之内,给你答案。”
他当然是要去和骆秉章,左宗棠商议。
“在商言商,苏曳大人虽然你的举动关系重大,甚至关乎我大清的命运,但是该有的利益,我们是不会退让的,价钱和付款方式,你都不能低于江南财团的。”曾国藩强调道。
苏曳道:“那是自然,我静候佳音!”
“涤公,晚辈告辞!”
曾国藩道:“我送你。”
接下来,曾国藩亲自把苏曳直接送出了巡抚衙门,甚至直接送到了长江码头。
曾国藩此人无比倨傲,这真是他少有的礼遇。
上船之前,曾国藩忍不住问道:“苏曳大人,你这是要回九江?”
苏曳道:“去四川,去云南。”
曾国藩问道:“是四川重要?还是云南重要?”
苏曳道:“云南重要。”
曾国藩道:“云南巡抚桑春荣,云贵总督吴振棫我皆没有什么交情。但是按察使张亮基是我故人,我这就写一封信,劳烦苏大人帮我转交。”
苏曳顿时躬身道:“多谢曾公。”
桑春荣和曾国藩何止是不熟,未来甚至是政敌,未来杨乃武与小白菜一案,就是此人主审,成为慈禧的手中之刃,刺向江南湘军势力。
而张亮基曾经作为湖南巡抚,和曾国藩关系就很深了,虽然中途有些反复,但此人可以称之为曾国藩的恩主。只不过这位老兄最近走背字,被贬去了云南,官降了好几级。
但是人家很快就会崛起的,用不了几年就会成为云贵总督。
曾国藩很快就书信一封,交给苏曳。
苏曳再一次拜谢,然后登船离开。
曾国藩站在岸边,望着苏曳的船离开。
胡林翼走了过来,道:“大人,为何帮他?”
曾国藩道:“他在做一件天大的事情,关乎国家命运,孤注一掷,我们过往的恩恩怨怨,就根本算不得什么了。”
胡林翼道:“他能成吗?”
曾国藩摇头道:“大概不能成,上海领事馆所有人都说这是一场疯狂而又幼稚的冒险,面对英国议会,面对额尔金伯爵,苏曳和他那几个英国盟友的势力,太微弱了。”
“但就算失败,也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救国之举,未来也会载入史册的。”
胡林翼道:“那朝廷那边知道吗?”
曾国藩不屑冷笑道:“他们知道个屁。”
很多事情,朝廷依旧一无所知,还沉浸在巨大的外交胜利之中。
甚至,曾国藩都和大英帝国上海领事馆那边培养了足够默契。
不仅仅现在这样,未来几十年这种情形,更是一再地上演。
英国伦敦,白金汉宫,1844房间。
巴厦礼、包令爵士二人,静静地坐着,等着阿尔伯特亲王的到来。
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他们的紧张。
事到如今,他们已经付出了太多,大部分的积蓄,所有的政治前途。
而这一次和阿尔伯特亲王的会谈,直接决定了他的政治命运,甚至人生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