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贯自负的范伦丁,也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若是他遇到同样的情况,只会趁人病要人命,又岂会留活路给对方。
可伯克利和他的两名守卫不见了是事实,有人带走他们也是事实。甚至那个人明明可以在带走他们前解决掉他,毕竟他当时可是陷入了幻境,毫无招架之力,可那人并没有这样做。
范伦丁想不明白。
只是这里已经不适合逗留,被人救走的伯克利随时有可能派人过来。虽然他带了最新版的幻境装置,还在外面的巷道里留了一手,就算是上千人同时进攻也可以解决,可若是对方孤注一掷,采取车轮战术,将装置里的能量耗尽,或是干脆点,直接将他困死在这个地方,也不是没有可能。
范伦丁看了一眼地上的黑箱子和玻璃残渣,头一次开始反思自己这次的行动过于鲁莽。
他完全可以派个人过来,而不是孤身犯险,偏偏为了亲眼见证伯克利在知道瓶子里装的是他女儿怨气时的表情,决定亲自过来一趟。不然也不会陷入现在这种被动的局面。
但范伦丁毕竟是铁血行事的将军阁下,心绪上的动摇也不过眨眼间,就如沉入水底的石头一般,再无泛起的水花。
他大跨步越过箱子,打算逃跑。
在死亡面前,范伦丁不觉得逃跑是一件羞耻的事情。除了想到自己因为托大而没有准备便携飞行器,有过一丝懊恼,便再没犹豫,直接冲向了大门。
好在他早就摸清了这里的地形,想要躲开守卫,并不是一件难事。
大门虚掩着,推开它完全不费力气,可为了赶时间,范伦丁直接加快速度撞开它,冲了出去。
还好,外面什么人都没有。
范伦丁松了口气,开始沿着记忆中的路线狂奔起来。
他穿过那些纵横交错的巷道,穿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巢室,很快,就看到那个通往出口的长廊。
只要穿过它,只要穿过它——
因剧烈奔跑而急促喘息的咽喉似乎在那一刻松弛了下来,范伦丁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解开衣领,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
从尽头处往里面看,光线似乎变得昏暗了许多,但并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光影或是动静,他略微松了口气,转身就朝着长廊冲去。
一步,两步……
就在范伦丁即将冲进长廊,身体放松的瞬间,有什么东西突然勾住了他的腰。
范伦丁骇然一惊,身体下意识地僵硬了。但他又立刻反应过来,一边挣扎,一边低头看去。
只是一眼,他就觉得毛骨悚然。
因为令他挣脱不开,死死箍住他腰部的——是两只人手。
那一刻,周围所有的光都集中在这两只手上。
范伦丁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肚脐上方不足一拳的距离,交握着十根细长的手指。从指尖一直到没入腰部的手臂,全部包裹着细腻白皙的肌肤。那肌肤白得晃眼,没有一丝瑕疵,一看就是蕴养出来的。
手指指尖的顶端还留着尖尖的指甲,只是略有些长,涂成了张扬的红色。在这昏暗的光线中,更像是浓稠的血一般的颜色。
虽然相处的机会不多,但这样的一双手,他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范伦丁喉结滑动了一下,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可一双银灰色的眸子却暗沉了许多。
他没有回头,却感觉后脊背有些发凉。似是有人在他的脖颈处吹着气,冷嗖嗖的,不像个活人。
是她?!
范伦丁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似已恢复了冷静,并试图掰开缠绕在他身上的两只手。
手的温度很低,触碰的瞬间,范伦丁差点将手抽回去,只觉得触碰到的地方比寒冰还要刺骨。但他还是强忍下来,用力抓住女人的手指,开始用力往外掰。
但完全掰不动。
范伦丁垂眸看着像是焊死在他腰际的两只手,直接松开手指,捏紧拳头,并用力砸向她的手背。
他用尽全力,就像对待敌人一样毫不留情,但依旧无效,甚至让那两只手勒得更紧,连那长长的指甲都穿透了他的制服,刺入了他的皮肤。
女人的手指甲还在不断地变长,刺入身体的部分也越来越多。他甚至有种肠子被搅动的感觉。
不对!这肯定是幻觉!
范伦丁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放弃了对两只手的攻击,转而急切地拍打着胸口处放置的那个专门用来破坏幻境的装置。它里面填充的是稀有的N0能量块,一旦使用者陷入幻境,人体自身感觉到危险的时候就会自行启动。
可现在,明明他已经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这个装置却还是没有启动,他只能通过外力来开启它。
脖颈后吹气的频率越来越高,隐隐约约地,他似乎听到了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只是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清脆,有些沉闷,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