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泡在水里的时候，不管是气味还是外形都不太明显。可是东西一上岸，灯光一照，特征就很鲜明了。远看的时候那只是一个黑乎乎的球形物体，捞上来之后就会发现那黑色的是贴在球形物上面的腐烂皮肉和少得可怜的短发。这是一颗高度腐烂还没有白骨化的头颅。头颅面部的皮肤已经完全消失，眼皮也不例外，一只眼睛还待在眼眶里，另一只不见踪迹，牙龈和牙齿完全裸露在外，脖颈部分往下还粘连着一些皮肤组织。看清楚之后，吕春秋就不只是干呕了，她是真吐了。木槿的表情也不好看，整个人前所未有的严肃起来，手里结了个往生印，口中小声诵经：“太上赦令，超汝孤魂，一切鬼魅，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升……”在沙滩上赶海的人并不只有他们三个，还有其他人拖家带口拎着装备或者开着手机直播在沙滩上行走。他们这里的动静很快也吸引了附近几个赶海的人。毕竟抓螃蟹抓到吐出来的确实少见。墨非双手撑着膝盖，感觉人都要窒息了，撑着摸出手机给唐警官发消息。发完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外地拍戏，唐警官不管这边。他在心里骂了一下自己这个狗脑子，转手就开始报警。从这颗头颅脖颈处骨头的状态来看，这是一个较为平整的开放性伤口，周围的软组织看起来又不像是被一刀砍断呈现出来的效果。墨非在脑子里模拟了一下，会造成这种情况的，要么是一个力气很大的人反复劈砍，而且每次用力都很均匀。要么就是这个人被卷进什么大型船只的螺旋桨，身体被打得四分五裂，只有这个头颅还相对完整。而头颅上消失的皮肉很有可能就是被海里的小型鱼类或者浮游生物吃掉或者分解了，不过考虑到头颅能被冲上岸还没有烂完，它在水上漂的时间应该还不长。墨非脑子里转完了这些信息，和接线员说了自己现在的位置之后也没有挂断电话。接线员语气温和地安抚着报警人，同时派出警力。不过墨非明显感觉到接线员对这种事情并不是很紧张，倒像是……习惯了？凑过来看热闹的赶海群众在见到地上的头颅之后，面色骤变，捂着嘴也和吕春秋一样吐起来。这一下更远的赶海群众就更好奇了。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一个大男人和女人一样吐出来？安康鱼被冲上岸了？人看热闹的心是不分男女的。眼看周边群众都有聚拢的架势，墨非低调地往木槿身边缩了缩。木槿念了三遍《太上往生咒》才放下手，拖着墨非扶住吕春秋。那颗头就躺在沙滩上，想来也没什么人会偷。赶过来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大部分都看吐了，倒是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满脸唏嘘，止不住地摇头。警察到的时候整个沙滩基本都没什么人了。知道是什么热闹之后，大家都没有赶海的心思。刚冲上来一个脑袋，万一再冲个手脚上来怎么办？大部分人都把桶里那三蛏子俩螃蟹给倒了，直接打道回府。大家心里明白海里肯定带点人类碎片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又是一回事。对普通人来说还是太刺激了。最后坚挺在沙滩上的就只有墨非三人和几个坚持吃瓜的群众。反正这一晚上是废了，这瓜要是吃不完整也憋得慌。赶来的警察全是生面孔，例行公事地问了当时的情况，留了联系方式，法医带着头套小心地把头颅收走之后就离开了。处理起来又快又熟练。墨非不由想到接线员的态度。这种事情难道很常见吗？抱着这种疑惑，他和边上少数没有离开还在吃瓜，甚至桶里的海货都没倒掉了老大哥攀谈起来。“大哥，这事就这么处理啊？”老大哥又黑又瘦，也不看人，闷头干自己的事情说话的时候还带着浓浓的口音：“不然嘞？请捏个早点啊？”“那可是个头诶！”墨非感觉之前那股腐臭味还在自己的鼻腔里，那叫一个提神醒脑。他抖了抖：“头诶！”“咋啦？都有头的啦。”老大哥很不客气，“看个头怕得要死，你不要上街啦！”这个回答有点强词夺理。长在脖子上的头和掉进海里的头是一回事吗？现实又不是童话，头掉下来还有个海神跳出来问你掉的是金头银头还是烂掉的头，回答完了还给接上去。木槿摁了摁心口，表情凝重：“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超度是对死者的尊重，可是那个惨状，说实话他也有些犯恶心，只不过被压下去了而已。老大哥这回倒是抬眼瞅他们了。见三人个顶个脸色苍白，不像是那种兴奋的乐子人和闲得蛋疼的吃瓜群众，表情这才好看了一些：“现在少的，以前不少。”“这些漂子都是顺着浪来的，用你们学生的话来说叫潮汐洋流。”老大哥吐出一口气，眼睛看向海平面上逐渐升起的太阳，写满风霜的脸巍然不动，只有眼睛映着这片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