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深夜里,钟宅依然有一盏灯亮着,钟灵毓在油灯下奋笔疾书。
“咳咳咳……”
丫鬟端着温茶走进来,听见钟灵毓在剧烈咳嗽,连忙将温茶放下,过去帮她拍背。
“小姐,天色已经很晚了,要不您先歇息,明日再写吧。”
钟灵毓摇了摇头,咳嗽好不容易止住了,她把手帕拿下来,上面沾满了血迹。
丫鬟见到满手帕的血,顿时吓得腿软,她颤抖着声音道:“小姐,奴婢马上去请大夫。”
“不必了。”钟灵毓拒绝:“我病了这么多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救了。”
“小姐……”丫鬟哽咽道:“不会的,一定有办法的。”
钟灵毓苦笑道:“春桃,别自欺欺人了,你自小跟在我身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爹爹他……也是这么走的。”
想起自己的爹爹,钟灵毓心中止不住的思念。
她的爹爹是世界上最好的爹爹。
别人家的闺女从小就被拘在家里学习三从四德,可她的爹爹从来不拘着她,爹爹会带她骑马、蹴鞠,还会教她做生意。
爹爹还会对她说,爹的灵毓,一点也不比男人差。
还有她的阿娘,阿娘从来都是那么温柔的,她总是嘴上抱怨爹爹把自己养得太野,却从来没有阻止过。
在爹爹病逝后,娘没多久也郁郁而终。
钟灵毓觉得上苍真是不公平,他们一家三口什么坏事都没有做,他们一直都努力想要幸福地活着,可幸福的日子却如此短暂。
“春桃,你有喜欢的人吗?”钟灵毓突然问道。
春桃脸上一红,急忙说:“小姐,奴婢不嫁人,奴婢要一直陪在小姐身边。”
钟灵毓却说:“你家小姐没几年日子了,你自小跟着我,我早就把你当成妹妹一样对待,在我走之前,我想把你安排好。”
“小姐……”
“行了。”钟灵毓打断:“别说那些话了,没意义,说些实在的。”
春桃咬着唇,许久才挤出一句:“小姐,奴婢不想嫁人。”
“嗯?”钟灵毓看着她,脸色有些苍白。
春桃道:“奴婢想像小姐您一样,活得自由自在。”
钟灵毓愣了一下,苦笑道:“傻丫头,我哪是自由自在呢。”
她如今已经二十多岁,别的女人早已为人妻母,可她如今依旧独身一人。
当初爹爹说要把她留在身边,给她招个上门女婿,可爹爹还没替她找到合适的夫婿就已经撒手人寰。
那之后几年她为了不让自己那么难过,一颗心都扑在生意上,把她爹爹和方叔一起创办的泰和商行扩张了好几倍。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出了毛病,她开始像爹爹一样总是咳嗽,总是好不了。
后来她就歇了找夫婿这一念头,她知道自己很快就会死,又何必连累别人。
“春桃,你喜欢做生意吗?”钟灵毓问。
春桃点头:“奴婢喜欢,奴婢跟在小姐身边学到了很多东西。”
钟灵毓笑道:“是啊,你一直是我的左膀右臂,这样吧,我把你的卖身契还给你,以后你就在泰和商行的绸缎庄里当一名女管事。”
春桃眼含泪水跪下:“谢小姐,小姐的大恩大德,春桃无以为报。”
钟灵毓虚扶了她一把:“好了,哭什么呢,你快去休息吧,我再看一会儿账本就睡了。”
春桃站起来,却没有离开,而是站在旁边帮她整理账目。
……
早春,万物生长,光秃秃的树枝上冒出新芽。
钟灵毓躺在摇椅上看着院子里的生机渐渐复苏,她记得,当年她的爹爹最喜欢坐在这个摇椅上。
春桃走过来:“小姐,方老爷来了。”
“快请他过来。”
方叔走过来,瞧见钟灵毓坐在院子里,连忙上前:“侄女,现在外边还冷着呢,你快到屋里来。”
钟灵毓摇头:“方叔,我实在没力气起身了,只能对您老人家不敬了。”
方叔在她身边坐下:“我嘴上叫你侄女,心里其实将你当做女儿对待,你又何必跟我客气。”
钟灵毓笑了一下:“那我就不客气了,春桃,将我写的册子拿过来。”
“是。”春桃退下,没多久捧着一叠册子回来。
钟灵毓道:“方叔,这些是我前些时候写的,您看看有没有用处。”
方叔拿起一本册子快速翻了翻,发现里面写着泰和商行的各种发展计策。
“有用,太有用,侄女,你和你爹一样,天生就该做生意。”
钟灵毓稍显得意道:“方叔说得对,我也觉得自己很会赚钱。”
方叔被她逗笑了:“得了,今天这个日子,还说什么生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