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灯千万的大城市。某江景小区高层,落地窗通明透亮。厅里有个年轻的姑娘,身材高挑穿着宽松T恤走来走去,给阳台上新买的盆栽浇水,又从烘干机里拿出衣服,她一边叠着,一边和好友电话。无论远看所处环境还是近看她的神情气质,都让人一目了然这是个一直生活无忧无虑的富足女孩。
“猪猪,下次送我睡衣做礼物的时候麻烦不要选一件这么像集中营囚服的玩意。”思嘉套上了新睡衣,一边端详镜子里的自己,一边对着电话吐槽,“你看过那电影吧?穿条纹衣服的男孩。”
“回国快乐,预祝二十四岁生日快乐~但我没有送你睡衣呀,亲爱的嘉宝,你肯定把别人的礼物搞错了。”那头的闺蜜一头雾水,“我送你的是项链!睡衣?莫不是你的哪个追求者偷偷送的?嘻嘻?”
“呸。这种追求者不正常,居然窃取到了我的住处地址?你没泄漏吧?”
“我没有啊,要报警吗?”那头也紧张起来。
“先不用,我找下寄件人。我家这边安保还不错,再说我也不是不会处理关系的人,放心吧。”
“你那也叫会处理关系?天哪你个渣女。小心哪天你遇上求而不得的爱情呀。”
“哈,那个人可能根本不在这世上呢!”
思嘉挂断电话后,再次确认睡衣包裹的收件人是自己,但没有寄件人信息,也没有附带贺卡。谁送的?关键是这件衣服很适合降温天气,她已经清洗烘干上身了,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反正贴身穿着挺舒服。
与不在一个城市的父母视频道晚安后,思嘉检查了门锁,打了个哈欠,一看时间将近午夜。她有条不紊地关掉电脑屏幕,洗漱熄灯,躺到了主卧室的二米大床上。
床对于单身贵族很宽。思嘉完全没有空虚寂寞的感觉。作为家庭经济优渥的独生女,在欧洲念完大学和硕士后归国,父母在她选定定居工作的城市给她买房。思嘉从青春期就十分满意自己的生活状态,她不打算改变,一心想当个无忧无虑的不婚主义者——触犯这点的男性会被她毫不留情删除交际。
“那些人要不图色,要不图财。”她曾对闺蜜吐槽,“我认为爱情这种东西根本不是人人必须要的。我想既然我生来拥有许多,那么缺失爱情这一项宝贵的东西也算老天公平嘛。何况爱情一直和理智冷静相冲突,后者才是我的追求状态。”
除了对恋爱结婚拥有一套诡辩逻辑外,她外表看着就是个正常的美人。她和这个时代许许多多同龄人一样,长在和平环境下,如同温室里的花,从未目睹过灭绝人性的残暴,从未感受过死亡的威胁---
所以,第一次穿越时,她整个过程都以为自己在做梦。
一开始像看纪录片。
她看到简陋的货车车厢缓缓驶入森林。荷枪实弹的二战德国士兵站在铁轨旁。门开了,衣衫褴褛的伤兵俘虏挤满一车厢,另外几节则是犹太人妇孺。
思嘉的历史一直不错,她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事。闷热肮脏的车厢里直接咽了气的伤兵被推走,重伤站不起来被一枪打死。剩下的人蹒跚沉默地彼此搀扶向铁门内走去。
门上有一行话,劳动使人自由。
她知道这是弥天大谎。
所有人排成圈不停地在场地上奔跑,不许停顿。倒地者被踩踏,爬不起来会被一枪毙掉。党卫军借此筛选劳动力。一大半男性和一半青年女性被命令离队,剩下的则被安排去“洗澡消毒”。
思嘉不想再看。她在梦中质疑为什么自己的大脑皮层会调动这种视觉中枢。
接着她发现自己一个挺身,从硬邦邦的木板上霍然跳起。
她惊讶环顾,硬木板,比香港烂酒店还窄的极窄床板,铁架子三层,零散扔着几条很破的麻布毯子。思嘉认为是饲料袋之类的拆开胡乱缝缀。
为什么我要梦到集中营这种细节?
营区最好的建筑,一座三层塔楼上传来下午准点钟声。营区劳役场上没有人停止干活。在集中营没有午餐,已经持续劳作十个小时的人哪怕再饥肠辘辘,也只能在傍晚回到营房后才被分配一点儿不能称之为食物的东西。
男人们像牲畜一样拉着一个巨大的滚筒,铺路。他们需要在土地彻底冻上前平整出一个面积不小的地方。男囚犯19221手里的铁锹在挖凿硬土时不幸断成两截。党卫军看守从监工手里接过鞭子,粗鲁地抽了他一下后,命令他在十五分钟内必须拿着一把新铁锹回来干活,否则枪毙。
编号19221佝偻着身体,踉跄着脚步急匆匆。但到了监工看不到他的地方,他越跑越快----逃离这座有高高持枪岗哨和高压电网的地方当然不可能,但囚犯借取劳动工具的机会路过了营区一幢联排屋子。那大门紧闭,是德国人的审讯室。
他试图捕捉动静,但没有听到。
囚犯19221没有徘徊耽误太多时间。他跑向劳动工具储藏室。德国人对这些东西每天两次清点,专人看管。以旧换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