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初春,天寒地冻,但德国人驱使着劳工奴隶终于将集中营外的小型机场修建完成。为此在这三个月里,三百五十二名囚犯死亡。萨沙所在的小队死亡率很低。大家坚信是因为每晚带回来的几个货真价实大面包让他们不至于在雨雪寒冷中一头跌倒爬不起来。
“感谢那位小姐。”中尉罗科索夫咕哝道,某天,他试探着暗示萨沙,有没有机会从小姐那取得一把钳子。
萨沙望着他。
“别这么瞧着我,我也不想连累一位善良的小姐。这只是途径之一。对。我就是想组织人逃走。我忍不了这个该死的鬼地方。”
“我理解你的心情。”萨沙说,“那位小姐可以给我们提供很好用的钳子。我被关在禁闭室里时,她用一把钳子轻松剪开了地上的铁刺网。她甚至说只要我想要,随时都能给我。”
“太棒了!她真是----”中尉差点把迷恋你说出口。
“我也想过剪断铁丝网和电线。但这是最差的越狱方式。中尉,我们现在身处德国腹地,即使侥幸逃出集中营,我们也很难回家。别说抵达波兰,我们的体力无法在敌占区熬过三天。德国的土地上不会有人提供补给。中尉,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那不是苏维埃战士该有的行径----一旦我那么做了,我就和糟践故土的禽兽没有区别。”
“好吧。”中尉放弃了洗劫乡野德国平民的计划,“你说得有道理。尽管年轻人都是这么理想化----你有别的计划吗?”
萨沙短促地笑了笑。“从我发现我们在建造飞机跑道的第一天,我就有了个逃离计划。”
“你----这真疯狂。”中尉哈哈大笑,“我就知道在莫斯科和柏林都受过训练的不会是一般士兵。萨沙,执行你的疯狂计划需要什么协助?”
----太多了。
从德国人的机场偷一架飞机。萨沙自己擅长战斗机。但带上同伴则需要偷一架轰炸机。
机场有德国士兵守卫。他们则身处警卫森严的劳役营。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萨沙甚至知道,自己大概没剩太多时间了。费迪南会查找,他的真正身份有可能暴露。他对自己被处死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死没什么可怕的,远远不如他现在的忧虑:他的姑娘如果知道他要死去,会不会不择手段交换什么讯息来保全他?那后果太可怕。
真有绝境下最后一颗子弹,萨沙只想推开思嘉,绝然打死自己。
“你……您为什么这么重视我,对我这么好呢?”萨沙在今天晚餐前,问眼前的姑娘。
监听的斐迪南也想知道答案。
思嘉则一听到尊称出场就心里有数,头脑风暴展开。萨沙这是又想和她拉开距离啊----办不到。明明之前已经很亲昵了。现在转变是要闹那样?给感情降温?
她含笑看着他,“需要原因吗?中国有一句古话叫做,情不知所起。你看,感情就是不知道起源原因的。你一定要知道的话,我只能说,有了你在这,我才会坐在这。我心爱的萨沙,别想太多,补充些优质蛋白质吧。”
称呼被加了个心爱的前缀。萨沙甜蜜得心颤。
“还有,你要是冷淡我,我就热情双份补回来唷。”她微笑着说,“看你舍不舍得真的推开我伤害我。”
萨沙望着她的脸。多么自信明媚的姑娘。他苦笑了笑,“我不会伤害你。”
“哼,你果然打算推开我冷淡我呀,萨沙你真过分。”
斐迪南可以想象她偏着头,眼睛亮闪闪故作不满的模样。他现在怀疑斯拉夫人是不是动用了什么巫术,才迷住未来的小姐。
萨沙又说不出话,灰蓝色的眼睛无奈看着她。“思嘉……我是不想……”你被我连累这话就在他的眼睛里。
哦?二十一世纪渣男渣女往往编纂个我不想连累你云云的借口,这套路她太熟了。可萨沙呢?1943年的纳粹集中营里,只怕眼前的布尔什维克战士真是有大事要办。
集中营里会连累人的大事只有那一件。
思嘉用力握住他的手,“你就是过分,萨沙。什么叫达瓦里氏?我是不是你眼里的达瓦里氏?逃避躲闪不是好达瓦里氏。为了同一个目标携手奋战才配叫达瓦里氏。连累?是不是瞧不起我呀?”
监听的党卫军少校听着小姐一连几问而且苏联人无法抵挡,举手投降——比他们在闪电战下的溃败快多了。
“我错了。”萨沙老实认错。
“再也不妄想疏远我了吗?”
“再也不疏远你。”
…
斐迪南面无表情地取下听筒。他必须去窗边透气。
而布尔什维克战士会和心上人表白,再头也不回地上战场。哪怕鲜血染红胸前珍藏照片,也绝不会再想疏远他心爱的姑娘——战士知道,为了胜利,姑娘也会拿起枪,走他同样的路。他的苏维埃战友兄弟们,姐妹们,无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