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吵起来了。他听到哗啦一声砸盘子的声音。哈!谁动手?
那边门口的卫兵也被波及了,一张盘子飞来清脆砸响他脚下,思嘉吼,“你给我滚!”她站起身离开了饭桌,开始语言攻击那可怜的哨兵,“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暴躁啊?”
这难道具有雅利安妇女的美德吗?!哨兵咽下唾沫,转动眼珠,他被揪住了领口,只好说,“小姐,您很温柔。”
“你居然敢讥讽我?”
……
在她身后,萨沙已经飞快读完了思嘉递给自己的小纸条。
“我亲爱的萨沙。不管你的真名叫什么,我暂时打算依旧这么称呼你。我已经知道你必定是一位优秀的苏联飞行员了。情况十万火急,叛徒会指证你,我不敢想象你将遭遇什么。我甚至没有把握能在希特勒那保下你——就算成功,希特勒特赦你,那反而更糟糕,你回家后的路就难走了。所以,请你视我为真正的同志,让我完成一项重要任务吧。看后请吃了它。这是玉米纤淀粉纸。”
萨沙把它迅速塞进了嘴里,咽下。站起身,走过去,从身后一把搂住了还在那吸引哨兵注意力的姑娘。
“别这样。”他说,“请别这样。”他轻轻吻了吻思嘉侧脸。“萨沙很爱你。”
思嘉顿时安静了,眼里有了泪光。萨沙的手覆上她揪着哨兵衣领的手,掰开,坚定把她拉回来。
“你这么美,这么好,是我的无上珍宝。我怎么能容忍你——你碰到半点玻璃渣?它会割破你的手,在你手上留下浓重血腥,带来一辈子难以消除的伤疤。亲爱的,我亲爱的,萨沙绝不会允许这事发生。只要我还有一口气,这事就不行。”
他阻拦思嘉手上沾染鲜血。他知道她从一个安稳太平的盛世中来,战士第一次杀死敌人都会有点不适,他太知道了,他绝不允许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她卷入黑暗漩涡。
他牢牢扣住了她的手指。他的心脏砰砰直撞,和她的心跳声一致。“我很爱你。我所心爱的一切,绝不能被毁掉。答应我,亲爱的。答应我。”
哨兵喘口气,退后几步,感慨苏联人还是有点用处。
萨沙褐金色头发的脑袋用力埋在思嘉颈窝。他在逼迫她答应。她紧紧反扣住他十指,相握。
“那如果不去我说的地方……你想去哪里?”思嘉抽了抽鼻子,颤声问。
萨沙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我想带你去莫斯科郊外的森林。看猎隼雏鸟在窝里扑棱翅膀,看春天阳光撒在鸟身上,时间到了,亲爱的。请你看它离巢飞走。”
思嘉恨不得自己没领会这含义,可她就是听明白了。
萨沙决定,立即实施计划。在斐迪南离开集中营还没回来时,劫持飞机,冲天而去。
“才几个月大啊?没准备好就这样……鸟儿会成功吗?”
“猎隼这种鸟拥有飞翔的天赋,很早就能离巢。他会冲去乌鸦群中捕猎——而最终一定飞回来。”萨沙灰蓝色眼睛温柔湿亮却又蕴着坚定锋芒。他稳稳拥抱着她,“猎隼眷恋那个窝。等再冬去春来,猎隼长得更成熟后,他会飞回来。亲爱的。他会衔着最好的枝条,搜集最柔软的羽毛,重新筑巢,求爱。”
思嘉感到晕眩,听到心爱的人真情表白不幸福吗?分离骤然就在眼前痛苦吗?她的心脏剧烈地狂跳着,白牙几乎咬破嘴唇,露出一个又哭又笑的表情来。
当晚,仆人们整理干净了一地狼藉,收拾好了碎片。风平浪静后德国士兵眼里那两人又重归于好了。
他们在前面手拉手散步。
士兵在不远不近地盯梢。
思嘉已经彻底冷静下来,相比起没有大把握的纵火,她对萨沙的判断选择更有信心。明天,就是明天。她没法再见到萨沙了吗?几年还是——
不。她相信他。以萨沙的本领。他会活着!这绝不是生离死别。她相信历史,苏联将反攻,打进柏林。
“我忘了穿你送我的大衣。”萨沙忽然说,“亲爱的,你能让廖沙明天中午一点前送到劳役营吗?这几天怪冷的。那件最合适。”
“当然可以。”思嘉明白了萨沙要找机会带走廖沙。她笑了笑,“正巧了,我本来就叫廖沙明天中午前来见我,我也有额外的礼物送你,答应过你的,一双底厚的好靴子。”
他们在劳役营门口站定。
四月德国春天的夜晚,月光清辉,苹果花在他们头顶一簇一簇粉白斑驳。身后重重高压电网居然奇异的像数不清的纵横银线,联缀分割着生与死,自由和囚困。
思嘉心里的春天,就此定格。她心爱的人,她祝他冲破笼网飞天而去。
“我去找靴子了。再见,萨沙。”
她控制声音尽力不发颤,她环住他的肩膀,掂起脚在她的飞行员英俊面颊上,亲了亲。
她的唇还是有一点颤抖。她被萨沙再次紧紧拥抱。他给她一个心知肚明的离别拥抱。
萨沙的喉结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