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到了这一步,到底是看见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可以让一个人获得如此巨大的转变呢?”
听完葫芦头断断续续的讲述,陆然托着腮问道。
“我至今也没能搞懂,但关于【神山】,却总叫我想起另一个词来。”葫芦头说。
“什么词?”
“移山。”
“你是说,那个要让子子孙孙孜孜不倦挖走门前那座大山的故事?”
“正是。我觉得【神山】是一种坚持或者是累积,厚积薄发,厚积偶发。”葫芦头拉开架势,正要继续讲另一个寻常的一天,“其实我寻得【幻海】也是一样,那一天我记得更是清楚……”
陆然却忽然伸伸手,将他的话打断:“我比较关心,那晚之后,你究竟有没有去布店买布,究竟有没有跟那位姑娘说上话?”
“当然没有。”葫芦头回答得斩钉截铁,却又陷入了一阵不长不短的迟疑。
接着他重又开口,言语中还是带着那么一点点无法隐藏的酸涩,“那晚之后,我成为了仙人。仙人怎么能再与凡人为伍?所以我辞了工作,找了座山,自己给自己修了座道观,独自一人又生活了差不多两百年……”
讲到这里,葫芦头停了下来,他听见橘子皮中,火堆之旁,已经传出了几声陆然熟睡过去发出的鼾声。
还怪有韵律的。
……
独自重温了一晚上旧梦的葫芦头,第二天一睁眼,就看见陆然已经早早醒来,精气神都极佳,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地平线的尽头。
“这是第三天了。”
这是陆然张口同他说的第一句话。
可以明显看出,陆然今日的状态与前两日大不相同,第一日他仿佛是来游玩的,第二日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紧张,而今日,他这一副不知哪来的胜券在握的样子,用一句不怎么恰当的俗语来形容,简直是胸中有沟壑,下笔如有神。
就好像他昨晚在睡梦中已经看到了【神山】一样。
葫芦头定睛一看,当然是没有看到,也不可能看到。
【神山】之所以是【神山】,是仙人们一种身份识别的基础标的,赤仙之后,视力大大提升一个境界,仙人对仙人,是可以多少看见对方的【神山】所在的,就好比一位仙人代表着一方地界,而你进入这个地界,要认识这个地界,往往都是从最高的那座山开始的。
这便是【神山】最为重要的意义之一,也就是说同品级或者越级的仙人在交往或是战斗之时,能根据对方的【神山】判断对方的成色,这样就会减少很多认知或是交往中会产生的麻烦,甚至比较弱的一方,还能藉此逃过可能面临的劫难。
眼下这两人的状态就是,陆然是根本看不到葫芦头那座一柱擎天状如孤岛悬空的【神山】的,因为他的境界未到,葫芦头也是看不到陆然那座未浮出黑暗的【神山】的,因为那座【神山】,陆然自己都还未看到。
两人四目对视,仍是普通人对普通人那般,久了,就会有些尴尬。
陆然看见葫芦头一脸的狐疑,那张胖脸扭成一团成了真正的沟壑,为了不让他忧心忡忡地过完这第三天,陆然个葫芦头讲了一下从第一日到现在的心路历程。
简单来说就两个字,一个字是信,另一个字,就还是等。
“信”就是相信,戈我真人的话无须质疑,那位教尊的话更将是言出法随,从陆然过往的经历来看,他说三天,那就一定是三天。
所以剩下的就如陆然一开始跟葫芦头所说的策略一致,等到第三天,等到【神山】自己出现。
对于成仙一事,陆然的感受与葫芦头并不相同。传统修行者总认为,修行的第一步是藏气,然后积少成多,直至气贯全身,方才可以喷涌而出,从而有一天才能做到滴水穿石,得见【神山】,从而变藏气为炼气,炼出真气之后,进一步在体内积攒,日积月累,才能达成真仙那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造化。
所以,传统修行者都信奉苦修,只要日子足够久,吃的苦足够多,那么人要修成赤仙,其实并不算什么登天的难事。
这就如同爬山,又好似存钱,除了过程的长短不可估量,过程中的苦难无法预计,但只要继续下去,总能达成目的,所以葫芦头认为成仙具有必然性,是一种螺旋状前进的如同历史进程的东西。
陆然却认为【神山】也好,真气也好,本就存在于每一个人的体内,这虽然从侧面印证了葫芦头所说的“必然性”,但却又有本质的不同,正因为【神山】就在人的体内,所以人修成仙是一种必然,陆然的理论就建立在必然性中的偶然性之中,他认为人天生就是仙,正如妖怪其实天生也是人,这三类本质上并没有绝对的不同,只是妖或者人的身上有一个开关,这个开关大概就是戈我真人或者葫芦头口中说的“一种黑暗”,这种黑暗就类似在身上开了一扇门或者是窗,门开了,让气体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