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楠楠听到“笃笃笃”的声音就厌烦,这声音时刻提醒她嫁了个瘸子。
周大柱撑着拐杖跳进屋里,一下一下跳到餐桌前,一只手撑着桌子好不容易才坐下。
因为太过用力,桌子被推得晃了晃,面汤从碗里晃出来,洒在了孙楠楠的衣袖上。
“真是笨死了,新买的衣服又被你给弄脏了!
你到底是腿瘸,还是心瘸?
你不就是嫌我没等你一起走,故意弄脏我的衣服,报复我吗?
周大柱,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配不配走在我身边?”
周大柱沉默着端起饭碗,一口一口吃着面。
孙楠楠骂了半天还是不解气,一时没忍住,抬起筷子敲了敲周大柱的碗沿,立着眼睛骂:“咋跟个死人一样?
我跟你说了半天话,你连个屁都不会放?”
她话音还未落下,忽然一碗滚烫的面条兜头浇了下来,烫得她又蹦又跳、疯了似的把脑袋上和脸上的面条往地上扒拉。
周大柱单腿站了起来,一只大手钳子似的扣住了孙楠楠的手腕,孙楠楠用尽力气也无法挣脱。
周大柱另一只手将硕大的面碗“啪”一下扣在了孙楠楠的嘴巴和鼻子上。
孙楠楠浑身的汗毛瞬间起来了,她第一次从这个瘸子身上感受到了杀气。
“啊啊啊啊……”孙楠楠吓得张嘴呜哇乱叫,可是双手被周大柱控制住了,她竟然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
忽然,一声阴冷至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知道我前俩个老婆都是怎么死的吗?”
那声音好像是从地底下传来的,裹着地狱里的阴风和死气,冰渣子似的是戳进孙楠楠的耳膜。
她茫然地看着周大柱,他还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可是脸上又罩着渗人的死气和寒气。
孙楠楠彻底吓呆了,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周大柱是自己的老公。
“滚!”
周大柱把扣着孙楠楠嘴巴和鼻子的碗往地上一掼,洋瓷碗砸在地砖上发出刺耳的响声,接着,他一拳头砸在孙楠楠的脸上,
只一拳头,就把孙楠楠的鼻血打出来了。
“滚——!”
孙楠楠脑袋里空白一片,早就被周大柱吓得灵魂出窍,
哪里还敢耽搁,立即慌慌张张地躲进屋子里了。
从里面锁上房门,她哆哆嗦嗦爬到床上,用枕巾捂着鼻子,可惜鼻血还是流在了鲜艳的被套上。
“你知道我前两个老婆都是怎么死的吗?”
周大柱那句话好像是她夏天在坡上看见的菜花蛇,凉飕飕、脏兮兮地爬在她的脚背上,并且顺着脚背一直爬到她的心口,狠狠地在那里咬了一口,疼得得她浑身发麻……
孙楠楠脑子飞速运转着,她拼命思考着周大柱前两个老婆的死因。
她跟王书斌离婚没几天,去镇上买鸡蛋打算给自己补补身子。
镇小学的周老师正巧也来买鸡蛋,她刚到知青点的时候,跟周老师坐了同一辆车,两人说过几句话,勉强也算认识。
周老师笑着问她:“孙知青,听说你跟王知青散伙了?”
孙楠楠心里正烦着呢,冷着脸问:“你听谁说的?”
周老师反而更热络了,抢着帮她把鸡蛋钱付了不说,还亲热地挽着她的胳膊道:“孙知青,不是我说,王书斌那个坏东西,根本配不上你,
瞧瞧你跟了她这么久,他连一身像样的衣服都没给你买过,
你看看我这衣服好不好,正经呢绒的,贵,不仅好看,还暖和……”
她又不屑地指了指孙楠楠破布袋子里的鸡蛋说,“唉,眼看就要过年了,你咋才买四个鸡蛋呢?
四个鸡蛋不够我一顿吃得呢?
孙知青,瞧你瘦的黑的吆,像只可怜兮兮的小蚂蚁……啧啧,真该找个好男人好好疼疼你……”
孙楠楠听得老大的不高兴,这货句句打击她,又句句抬高自己,真是可恨。
“你不就是个破小学老师吗?牛什么牛?哼!”
孙楠楠甩开周老师的手,转身就要走。
周老师却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笑嘻嘻地说:“我的好妹妹,你真跟姐姐生气了?
姐姐不是刺激你,而是为了帮你。”
“帮我?呵呵,你有这么好心?”
“好妹妹,你听我说,我这儿有个现成的好男人等着你嫁呢……人家可是正经从部队转业回来的兵哥哥,
长得帅不说,还有本事,在部队立过三等功,
现在每个月都有几十块的补贴,这还不算,
人家转业回来就在钼矿上工作了,一个月有三十多块钱的工资,
钼矿你也知道的,工资根本不算啥,人家矿上的人根本看不上那点工资,光是每个月单位给发的肉啊、鸡蛋啊、粮票啊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