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岁和卫景音坐上雕花精致的马车,随着车轮缓缓转动,悠悠然驶离了喧嚣的市井,向着郊外那片宁静的庄子行进。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到了庄子,绿树环绕,清风徐来,穿过田间小路到了庄子的宅子附近。
男人们或肩扛手提,或合力搬运着沉重的木箱、陶罐、还有木柱子,汗水沿着他们的额头滑落。
卫景音让秋萍拦住一个家仆,问他:“你们在这里忙来忙去的做什么?这些可都是庄子里的木头和物件儿,要搬到哪里去?”
卫景音的印象中,祖母并没有吩咐过要搬家换地方,而且最近庄子上也没有什么大事情需要筹备,这些家仆到底是听了谁的话在私自搬卫家的东西?
那家仆小心翼翼地将肩上沉重而斑驳的木桩缓缓放至地面,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他直了直酸痛的腰,从衣襟中扯出一块略显破旧的帕子,用力地擦了擦额头上密布的汗珠。
他一边擦汗一边说道:“管事的周润大哥说,过了一冬,这庄子上的木柱子周围有了积雪,这一冻一化的,木头里面都腐烂了。”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些即将被替换的老旧廊柱:“有的已经开裂了,所以要重新更换廊柱,重新翻修。”
说着,他再次弯下腰,双手紧握起另一根木桩,再次扛起这木桩走了。
卫景音面露疑惑之色,这木柱子有些看上去是开裂了,可大部分还是完好无损的。”
马车里的穗岁也看到了,听到了几人的谈话,她让冬莺把卫景音叫了过来,低声和她说:“运出来的是金丝楠木,运进去的是桐木。”
“这是要把金丝楠木都换成桐木?翻修都是往好的修,哪里要这样往坏了,往次了修的?桐木是做棺材用的,价格便宜而且不吉利,景音,你快叫人将他们拦住。”
卫景音神色一凛,立刻将那些进进出出的家仆们都拦了下来:“翻修可以理解,可把这上好的金丝楠木,都换成桐木是什么道理?”
卫景音身旁的丫鬟秋萍拉住一个搬运木头的男子问:“这翻修之后,被换下来的木材要运到哪里去?”
那男子说:“周管事的儿子要成婚,周管事忙着给他儿子布置新房,这木头自然是要搬到新房,用作后院的廊柱。”
“好啊,这管事竟是要把庄子里主子宅院的金丝楠木,运到他儿子的宅子里用?!这金丝楠木的价钱高,而桐木是用来做棺材的便宜木材。”
卫景音的嘴角耷拉了下来,怒道:“把这庄子的管事都给我叫过来!”
一开始,那几个家仆看着卫景音面生,并不打算听她的话,毕竟,若是被周润发现他们偷懒,可是要挨鞭子的。
可卫景音身后的那几个一脸刀疤的壮硕汉子,看上去实在太过凶神恶煞、狰狞可怕,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畏惧。
他们若是不听这年轻姑娘的话,怕是就要被她身后的那神锐利而冷酷的打手给胖揍一顿,只好听了她的话,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去叫人。
周围的人群见状,纷纷投来或好奇或警惕的目光。那些原本正忙碌着搬运的人,也都停下了手下的动作。
秋萍问卫景音:“小姐,周管事这做派,这是偷盗,要不要报官?!”
卫景音摇摇头:“这事儿往小了说,是永宁侯府的内宅没有将人管好,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让官府给我们一个公道,而是如何处理这些管事,如何将庄子上的事情处理干净。”
卫景音压低了声音说道:“最近不好闹出什么丑闻出来,我还想办农家乐,若是因为我们管教不严而让人觉得庄子上的管事和丫鬟婆子都是不讲道理的蛮横之人,反倒没有人敢来了。”
趁着让人去叫管事的功夫,卫景音进了马车,好奇地问穗岁:“表嫂,你怎么知道这是桐木?”
金丝楠木这样好的贵重的东西她是认得的,可做棺材的桐木她并没有见过,就算是见过了也没有什么印象。
从前,家中给祖辈送葬的时候她年纪还小,并没有什么印象,再加上她体弱,家中大人怕她被鬼神冲撞附身,灵堂和墓地都不让她多停留。
而且,穗岁之前生活在淮南王府,现在来了京城又住在侯府,接触的也都是贵重的好东西,哪里会见过这种木材?
穗岁自嘲一笑,她在淮南的时候被迫在棺材里面待过,还被人下葬了,自然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那是桐木。
穗岁没有谈及过往的经历,只说:“之前见过,印象比较深,这次一看就认出来了。”
这次卫景音来的突然,庄子上的人没有做准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可这庄子的管事周润并不把卫景音当一回事儿,即便是有人来叫自己了,也很是不屑。
他心里想着,卫景音不过就是一个没有什么经历的小姑娘,在这片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土地上,能闹出什么动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