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民涌进京城,对于皇帝来说,是个莫大的讽刺。
要知道,皇帝都是要脸面的。没有哪个帝王,想死后背负一生恶名。
每一个皇帝,都想留下一世英名,做一个好皇帝。不管你是荒淫无道还是暴虐成性,都不想在史书上留下污名任后世唾骂。
皇帝都想做一个明君仁君,像是赵桓这种优柔寡断的性格,是做不好一个好皇帝的。
赵桓也想如仁宗皇帝赵祯一般青史留名,在史书中留下一个勤政爱民的名声。
可是呢,京城突然涌进来这么多的灾民。这无异于,打了皇帝的脸。
赵桓很愤怒,作为一个皇帝,他的名声岂不是毁了。将来史书中,会如何描述自己呢。京畿流民四起,帝王枉顾天下百姓生死,一个无道昏君。
这是赵桓所不能容忍的,所以灾民进城之后,他便开始大肆的赈灾施粥,妄图挽回一个帝王的颜面。
然而于事无补,李邦彦和白时中的一番话,彻底惊醒了赵桓。
一味地赈灾施粥,治标不治本。以目前朝廷的能力,根本无法安置如此数量庞大的灾民。
灾民所在多有,拿一个七口之家来说。一对夫妻上有老下有小,家里的劳动力也就两三个人。
古人的生产力极其低下,朝廷想要安置他们。首先要提供居住之所,然后就是提供粮食种子,让他们自给自足。
还需要给他们土地以耕种,再就是还要给他们地方安家。
按照惯例,这些灾民还是要被发回原籍,接受当地州府郡县安置的。
这就给了我地方官员,极大的操作空间。
灾害面前,灾民已经算不上是人了。赈灾施粥,也就是朝廷发放的不计人头的施粥。别指望一天三顿,那是做梦。
一天只提供一顿稀粥,能够勉强维持生命的稀粥。
什么赈灾粥要插筷子不倒,这些都是扯淡。
灾民蜂拥而至的时候,即便是东京城也有些支撑不住。
京郊粮仓的粮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失。这些可都是战备粮,为的是放逐金兵兵临城下,解决京城百姓生存问题还有禁卫六军的粮草。
大宋富庶不假,京郊几百座粮仓。短短数日间,已经又六座粮仓被吃空了。
再这样下去,朝廷也会支撑不住。
所以当白时中推荐出来朱玉平的时候,赵桓着实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败家子,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不过一想到朱玉平这厮平日里的所作所为,赵桓心中不免又多了一份期望:“让玉平进宫,朕要见他。”
朱玉平进宫的时候,似乎已经知道了皇帝召见的目的。所以,他比平日显得更为低调。
朱玉平这样的败家子,走路都是鼻孔朝天,对谁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欠揍德行的。可是有一样,那就是面对皇帝的时候,该老实的时候,绝对要老实。
在皇帝面前嚣张,那是嫌自己命长。
在皇帝面前显得异常低调的时候,多半这个时候的朱玉平心里的憋着什么鬼主意的。
赵桓也不是傻子,他吃过亏后,才知道朱玉平这厮的性格特点。
“臣,朱玉平见过官家,官家万岁。”朱玉平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
赵桓的心中,略过一丝不安:“玉平,白卿家说你有安置灾民之法。”
朱玉平看了一眼白时中,然后对着赵桓再次施礼:“臣,确实有办法。”
“讲。”赵桓看着他:“朕倒要看看,你是如何安置陈留灾民的。”
朱玉平并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说道:“臣以为,陈留知县万修齐,多有冤枉。毕竟天灾,不能一味的归咎于地方知县。这是上天的震怒,且万修齐往年也在县内兴修水利。臣恳求官家,对万修齐从轻发落。”
赵桓奇怪的看着他:“那万修齐只是押赴京城受审,案子审理结果尚未出来,你为何要给其求情。莫不是,你和那万修齐有什么勾结?”
皇帝一旦起疑心的时候,就是作为臣子最倒霉的时刻了。
就连一旁的李邦彦和白时中二人,也都在为朱玉平捏了把汗。这个时候说错一句话,那可就是触怒了天威。
谁知,朱玉平依旧一副油腔滑调地说道:“回官家的话,臣只是据实以答而已。陈留灾情你是天灾而非人祸,若是一味地归咎于知县失职,有失偏颇。”
赵桓气的一摆手:“朕不与你讨论这个,朕问你的是,如何安置灾民。”
真的,也就是赵桓的小舅子。 不然是个朱玉平,也早就被拖出去乱棍打死了。
朱玉平依旧是一副气死人的腔调,他看了眼一旁的李邦彦和白时中,然后转头对赵桓说道:“这个嘛,臣要单独和官家谈谈。”
这种事,作为宰相的李邦彦和白时中则颇为的识趣,二人一起施礼:“臣等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