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后来速度逐渐慢下来,嘴里喃喃道:“怎么还没到,怎么会这么远……”随后找不到路,转过头来找人问路,又找到了叶梓,“你认得驼峰村往哪里走吗?”
叶梓静默了。
这是奶奶的娘家。
她才发现,阿婆已经不知道是她自己要出去的了,刚才走过的路她也不认识,要回老家只是个执念而已。
家里大部分时间没人:吴梅娟一天两份工作早出晚归,叶梓上的是寄宿制学校,只有放假才回家。反倒叶家权一个无业游民也三天两头见不着人。
没办法,只好用锁把老人囚禁在楼上。每天吴梅娟起床做完早餐,中午午休两个小时做完晚饭两顿二合一地让老人吃饱洗澡。家里还给她弄了个手环,上面印了吴梅娟和叶家权的电话号码,万一她走丢了遇到好心人还能找到。
这个年代的养老同养叶梓那代的小孩差不多,给吃给喝有房住就行了,多了没有。
毕竟青壮年都自顾不暇。
叶梓把人带下楼以后,用热得快给阿婆烧了热水洗澡。又想起来自己是来抓鸡的,又跑上阳台随便抓了只鸡到市场找人杀。
肥鸡扑棱得厉害,叶梓差点在大马路上脱手。
她全程看着对方把鸡处理完毕才拎着鸡去买别的菜。吴梅娟叮嘱她要盯着对方杀鸡,以免趁她不在鸡被调包。
她心里盘算着把鸡对半煮,今晚打边炉(类似清汤火锅),明天用可乐焖一些,再用青椒炒点腊肉,青菜的话就上楼揪点阳台上种的菜炒一炒就是两荤一素了。
这个年代的“穷”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它不会真的像人们口中常说的那样“穷死”,但总不让人那么体面。进个菜市场像进了谍战片现场,得防止这个坑那个骗,多长八百个心眼儿。
差不多做好饭的时候还得给“皇上”打个电话问候一声,不然他又得像上次那样说——
“爸在外面辛辛苦苦赚钱给你读书,吃饭了连个电话都不会打给爸,养你有什么用。”
还没等她电话播出去,沉重的皮鞋声响起,她就知道“皇上”回来了。她一边留神着对方的脚步,一边手不停地忙活,余光瞟到人影,便公式化地开口问:“爸,吃了吗?”
叶家权仍旧是那句“哪里舍得在外面吃,不用省钱给你读书啊?”
冠冕堂皇的话语落下后,两个人便再没什么交流。叶家权把换下的袜子甩了甩,往凳子上一搭,便大爷似地躺到沙发上看电视。等叶梓过去给汤放盐的时候的时候他才开口道:“帮爸倒杯水过来。”
叶梓倒了水递过去,叶家权瞪眼道:“哎耶,一只手拿水给长辈的啊?”
叶梓道:“先拿着,我还要上楼叫阿婆吃饭。”
等奶奶下楼了,叶家权才用方言道:“妈,吃饭了喔!”
等叶梓摆好饭菜碗筷后叶家权就又开始教育她:“做人就要养父母。你看你阿婆,这么大年纪了,我跟你伯伯姑姑不养她谁能养她?等我以后老了你也要……”
叶梓不用听都能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叶家权有很多兄弟姐妹,年龄差很大,这才使得阿婆既有叶梓这样高中还没毕业的孙女,也有成家立业了的孙子。
逢年过节这些伯啊姑啊都会抓鸡来看奶奶。活鸡,一次能有六七八只不等,得特地买个鸡笼喂着,从节前一直杀到节后还没吃完。
老人家佝偻着背到方桌前坐好,坐的是次座。
叶家权这时候才慢吞吞地起身,大马金刀地在主座上坐下,又叫叶梓给他拿了个碗盛汤,这才左右开弓地狼吞虎咽起来。
祖孙三代人在餐桌上没有交流,要不是身后的电视发出的新闻联播的声响,怕是一顿饭下来都要寂静无声。
叶梓一手端着碗一手握着筷子吃饭。她小时候喜欢把碗放在桌面上吃,手不扶碗,被爷爷一筷子敲到手背上给改正过来了。
叶家权吃饱后好像便走不动了似的,迈开两步便又躺倒在沙发上。实木沙发终于发出无法承受的“吱嘎”声,仿佛寿数将尽。
饭后叶梓下楼收拾房间,正盘算去哪发传单。楼上叶家权又喊道:“叶梓!吃饱饭不洗碗的啊?‘吃饱不扫台,累死累活都不发财’!”
叶梓在楼下应了声又上楼洗碗。等一切规划完成,她便调了个闹钟,早早睡了。
……
林泽兄弟俩听从江如丽的指示,早早地去到新教室报道,却没曾想老师还没到,家长先把教室坐得差不多了。他不尴不尬地跟着排队,又被反复插队挤走,简直要崩溃。
好不容易缴完费,他们还得下楼去参加开学典礼。
不过这个典礼跟林泽印象中的差不多。小孩们先是脑门上被摁了红手印,然后在家长的教唆下去给老师敬茶。等敬到老师喝不下了,又被家长抱着坐上高凳子,手里抓着毛笔写“人之初性本善”。
他还因为“人”字写得像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