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权第一次见到吴梅娟的时候,她在客运大巴上卖票,他是司机。
这个年代的大巴司机很赚钱。他听说这个女人有些胆量,自己向亲戚借了八十万买大巴,几年就还清了,现在的收入非常可观。
但他已经有了妻子和一个孩子。
他什么也没跟她说。那个傻女人,什么都不知道,就跟他在一起,她怀孕了。
她想要一个家,于是把那几辆大巴给卖了,他拦不住,又想插手买房的地皮,没能成功,最终在城区中心买了一块地皮,开始建房。
他并不是第一次拥有孩子,但他渴望儿子。
以至于在产房外听到护士说“恭喜,是个女孩”的时候,他转身就走。
晦气。
……
孩子出生前,他的同事找到吴梅娟,支支吾吾地问她知不知道他有家有室,她一脸茫然。
父母病重,吴梅娟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为了能让父母安心,她便找了个人结婚。哥哥一开始不同意,但拗不过她,最后也答应了。
没想到落得这种下场。
两个女人第一次见面,不尴不尬地聊了起来:“你知道他有老婆孩子吗?”
“不知道。知道我也不会和他在一起了。”
两个同病相怜的女人多了些惺惺相惜。妻子照顾吴梅娟到出月子,两个人分道扬镳,妻子也成了前妻。
……
吴梅娟把车卖了以后没了收入,钱全都投到房子里去了,而且怎么也不肯把房产证写上他的名字。
两个人没什么法律意识,以为房产证上写谁的名字就是谁的房子。
叶家权在开大巴期间又跟两个女人不清不楚,甚至带到了家里。
他们大吵了一架。他摁着吴梅娟扇她耳光。
她怎么敢对自己的丈夫指指点点?
他发火把东西砸到了婴儿床附近,婴儿的哭声刺得他耳膜生疼。
……
叶家权让吴梅娟在家好好洗衣做饭,自己出门给人当司机,她不愿意。小梓断奶期过了就出门找活去了。
仍然是跟车卖票。小梓随她爷爷在老家呆到六岁,与老家的姐姐打成一团。
吴梅娟要求把小梓接过来上小学,他不同意。城里人口普查,超生要罚款。
女人私自把孩子的户口从老家挪回了城里,理由是“投靠亲戚”。
……
小梓在爷爷家那段时间其实很开心。
爷爷是退伍军人,脾气很臭,但是小梓一点都不怕他。
因为他房间里会有一大筐的果脯,金桔干很甜,有些齁牙,吃完总要喝一大杯水。
爷爷每天也无所事事的,经常带着她到小卖部去打天九牌,还会打发她去买点烧酒猪头肉,偷偷给她倒一个杯底,闻起来很香。
她喝完了有时会晃晃悠悠地跳舞,还摔进过沟里。旁边经常被她追的鸡一下又扑棱起来,不知道这人类幼崽一天天演的是哪出。
老家还有几亩田,每年花生水稻轮流种。春天到的时候会有人往花生田里灌水,之前散落的花生就会飘起来,她总一脚泥一脚水地踩进去捡花生。
然后奶奶,也就是阿婆,会拿着一个很短的铲子,很利索地翻炒着花生,然后放到院子里晒。
小梓每天早上对着水沟刷完牙,没等花生晒干就会去摸一把偷偷吃,等爷爷想用来下酒的时候已经被她吃了一多半。
爷爷还会带着小梓到后山去,他在那里种了品相很差的甘蔗。甘蔗节很多,换牙期的小孩啃了就掉了第一颗牙。
小梓带着满口血和掉了的牙去找爷爷,爷爷很高兴,让她去漱口,然后叮嘱她:“上牙掉了扔床底,下牙掉了扔楼顶。”
小孩就铆足了劲,把掉的牙往屋顶猛地一甩,牙一下就没影了。
……
小梓该上小学了,兴奋又期待。在母亲的怂恿下第一次向父亲要学费。
他前两天上牌桌手气不好,输了不少,没好气地一挥手:“跟老师说欠着先。”
小梓没听说过学费还能欠,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难堪。
……
小梓又一次向父亲索要伙食费,父亲没给。她在母亲的挑唆下毫不掩饰地大喊道:“你不给我钱我以后就不养你了!”
他勃然大怒,让她跪在客厅跪了一晚上。
“你以后不要向我问钱!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
小梓成绩不拔尖,开家长会的时候别的小孩考试都将近一百分,她只有九十出头,有时还没有九十。
学习退步当然要惩罚,“你这个月伙食费找妈妈要”。
于是她开始改分数。
拙劣的笔迹和夸张的100分一下就能点燃他的怒火,铁丝在手里舞得虎虎生风,只有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