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嫚这一觉睡得很沉,将近午饭时分才在院子中正在玩耍的儿子的笑声中悠悠转醒。
她望着头顶上的绡金软帐,抻了个懒腰,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只觉得身心从未有过的轻松,仿佛五脏六腑被清洗过一遍,整个人神清气爽。
想到在前院的那番……
她说完话就走了,也不知那男人是什么反应。
日子还要继续过,他肩负着那么多人的期望和信任,乔嫚希望他们夫妻俩都能做回最开始的自己。
她能做回率真的自己,却也能看破通透,不为情事所扰所累;
他亦能做回意气风发的平阳侯爷,不必勉强自己应付对他而言无关紧要的情爱。
这段时间,他的伏低做小,和小心翼翼,她都看在眼里,
可每当如此,她心中便更不是滋味。
不得不说,宁祈的人品当真是贵重罕见,知道了错便改,认识到了从前的不足便想方设法的弥补,比起那些放不下架子、即使知道是自己的错也为了自己的面子将错就错的高门子弟不知强了多少倍。
这大抵就是那句,看一个人就是要看他的最低处,女子一定要嫁一个本就很好的人,而不是一个只对你好的。
只对你好的背后或许有独一份的爱意,但有时候也可能是独一份的算计;
孰真孰假,全在人心;若有朝一日故人心变,那往日一切便如镜花水月,脆弱的不堪一击;
而一个本就很好的人,可于细节处见人品;
纵然没有两心相悦的爱意,但他的天性教养使然,也绝不会做出抛弃糟糠、亦或是宠妾灭妻、停妻再娶。
毋庸置疑,宁祈便是那个本就很好的,
所以不管是谁嫁给他,他都能给予体面和尊重,都能在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后诚心道歉和弥补。
他本来就好,无关她是谁。
……
“夫人发什么呆呢,方才不是还说饿了吗?”
秀玉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然后就看到乳母抱着儿子进来了饭厅。
安哥儿今日穿着一件水蓝色绣云纹的衣裳,小家伙长得快,个子越来越高,一天一个样。
快满三周岁的小家伙也不再是圆嘟嘟的肉团子形象了,那一张遗传了父母所有优点的小脸,渐渐有了长开的迹象。
虽然还小,但不难看出长大后一定是位风姿绝佳的世家贵公子。
但贵公子现在似乎有点不高兴,“娘?”
乔嫚看过去,“怎么了?”
“爹爹呢?”
乔嫚抿了抿唇,“爹爹有事要忙,安儿饿了我们就先吃好不好?”
安儿小脸表情严肃,“不要,要等爹爹。”
乔嫚无奈,“好好好。”
转而对秀玉道:“派人去前院催,就说侯爷不来,他儿子就不吃饭。”
秀玉木木的点了点头,抱着手走了出去。
乔嫚戳了戳儿子还是软乎乎但已经没那么肉嘟嘟的小脸,不无醋意的问道:“安儿就这么想爹爹,不见到就不吃饭了?”
安哥儿似乎知道这是个回答不好会让他娘不开心的问题,托着小脸认真的思考了一番,然后认真的说道:“我喜欢和爹娘一起吃。”
乔嫚就笑了。
秀清在旁边打趣道:“咱们小世子真机灵,小小年纪就知道哄夫人开心了。”
可不。
乔嫚:“嗯,也不知跟谁学的。”
秀玉动静利落,没一会就又跑了回来,兴奋的邀功道:“夫人,夫人,奴婢把侯爷请来了。”
话音落,一身鸦青色袍子的男人阔步走了进来,他身如青松,修长挺拔,端得是芝兰玉树,风流雅致。
当然,如果忽略掉男人眼底的赤红血丝的话,那面目就更加清隽疏朗了些。
秀清无意间抬眸一瞥,随即一脸错愕,怔在原地。
侯爷这眼睛是怎么了?
被人打了?
不像啊。
而且这样子好像更像是……
哭出来的???
脑子刚冒出这个想法,就被秀清毫不犹豫的摁死在摇篮里。
不可能不可能,
侯爷怎么可能会哭。
而注意到宁祈面色异常的不只是秀清一个人,亲儿子安儿也注意到了。
他挣着、在乳母的搀扶下,下了自己的小椅子,然后扑到了宁祈怀中,软嫩的小手轻轻地摸了摸爹爹的眼底,“爹爹,生病了吗?”
乔嫚瞥了眼,别说这男人眼睛红成这样,瞧着是挺渗人的。
被儿子关心着,宁祈眼底满是柔软。
“爹爹没事,只是有些不舒服。”
安儿搂着爹爹的脖子,“那爹爹要好好吃药,听府医的话,就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