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还是老的辣,那老臣这些年的官场生涯不是白混的。
他明里说的是庆国公,暗地里指的却是以庆国公为代表的勋贵人家。
皇上若是驳了他的意思,则会显得不近人情,想要打击勋贵的意图也便暴露无遗,难免引人深思。
可若是皇上同意了宽宥庆国公,那有这个先例在前,再想动别的勋贵人家,可就不容易了。
而对于老臣自己来说,不管这件事他能不能办成,都是指摘不到他身上的。
他只是为庆国公求个人情而已,上不关家国大义,下不关君臣和谐,可别想把什么大帽子扣在他头上。
他本以为这话说得万无一失,定会让皇上仔细斟酌如何处置。
却没想到,对付他这种说辞,依旧不需要皇上出马。
闻大喷子轻巧接过话头,问道:“敢问庆国公府之式微,究竟是因皇上未曾宽宥,还是庆国公府历代子孙自己不争气?”
这话可太尖锐了,那老臣哪里敢说皇上的不是。
他嗫嚅了片刻,说道:“自是庆国公府自己的问题。”
“那不就得了,你现在来求皇上宽宥,难道皇上宽宥了,庆国公府的门楣就能振兴起来了?”闻大喷子又来了一记灵魂拷问。
那老臣很是无言以对,绞尽脑汁想了半晌,说道:“可若是再分薄庆国公府一半的家产,那岂不是令庆国公府更加雪上加霜?”
“庆国公府式微,是家产的问题吗?”闻大喷子紧紧抓住他话中的破绽,问道。
这回,老臣是彻底无语了。
闻大喷子未免自己说的不够清楚,导致这些糟心玩意继续打扰皇上,便索性多说了几句。
“皇上与皇后鼓励士农工商,一个人若想上进,走哪一条路都是可以的。可庆国公府这几代的国公爷,一不科举、二不务农、三不为匠、四不从商,各行各业他们是一点都不沾,就指着祖上那点荫庇过活。各位同僚,真的认为这是一个好现象吗?试问,各位同僚也愿意自己的子孙后代,过着坐吃山空的日子?一个家族的兴旺发达,靠的是人,不是既有的家产。”
闻大喷子说到这里,看向了那位老臣,“您觉得,把所有的家产都留给庆国公的庶子,就能改变他们家族的命运吗?依我看,他们败光家产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倒不如舍去一半,让他们这些不思进取的,也有点危机意识。说不定这一遭之后,就能逼出几个上进的来呢。”
这话一出,所有朝臣都不吭声了。
诚然,谁也不想自己家里出个败家子。
可做父母,当长辈的,谁又能保证子孙后代一定不会出败家子呢?
他们能做的,也不过是多多为后代积累罢了。
所以,他们自然不想让家族的利益被任何人、任何事左右。
便是知道闻大喷子说的有道理,也知道皇上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
但,一旦触碰到自己的利益,他们还是要抗争到底的。
无论别人说什么。
元修见满朝文武皆是缄默,心里明白他们的小算盘。
作为君王,他自然有他要做的事。
排除万难,也要达到目的。
可是,也不能把人逼得太过。
打一巴掌,就得给个甜枣。
于是,元修将一早与林雪竹商议好的甜枣抛了出来。
“众位爱卿,朝堂之上,朕对你们寄予厚望,朝堂之下,朕对你们的子孙也寄予厚望。朕希望,你们的子孙后代,能承你们之才,继续为朝廷、为国家做出贡献。因此,朕决定,凡是家中有爵位之人,或官阶在四品及以上,其子皆可免试进入国子监。于国子监中读书五年,即免于童生试,直接为秀才。读书十五年,即免于乡试,直接为举人,后可参加会试。”
这话一出,满座皆惊。
细数历朝历代,也有给权贵阶层行使特权,使他们的子孙可以免于参加童生试的。
但从未有过连乡试都可以免除的。
这样说来,只要他们的孩子在国子监读够十五年书,不管读成什么狗屁模样,都可以成为举人。
此等政策对他们来说,诱惑力不可谓不大。
要知道,满京城中的权贵,如庆国公一样不思进取的实乃少数。
大多数人,说他们勇于进取也好,沽名钓誉也罢,都是乐于让孩子参加科举的。
若是能通过科举走上仕途,自然是光耀门楣的好事。
便是不能,有个举人的名头傍身,也算是为家族争光。
尤其是,家中孩儿不思进学的,若是靠他们自己参加科考,这辈子都别想当上举人。
同僚之间互相一对比,那孩子不成器的,自然觉得低人一头。
可若是大家一视同仁都免试成为举人了,那谁好谁坏,谁又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