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琳披散着头发,低着头,手脚拖着玄铁制成的铁链,被几个身着金星雪狼袍的弟子押送着。
他白皙的手腕被链子磨得血肉模糊,渗出点点血迹,竟生出一种凌虐美。他神情有些恍惚,像是受了极大刺激,这些衣冠楚楚的宗主们只以为他在金家刑狱里受了些刑罚,毕竟,金光善最爱的二子金子轩及其妻子被潜伏进金家的温家人一剑穿心,丧期还未过十天。
有个押送温琳的弟子似乎是想折辱他这昔日高高在上的温三公子,竟对他推推搡搡,温琳经不起这么一推,有些踉跄。戴着纱帽的一位公子急匆匆赶来,点墨的眼睛有些复杂晦涩的情绪,白净的手想要扶住男子清瘦的身子,却又隔空停住。
他收回手,掩饰性的扯扯袖子,将旁人隔开,用恢复平稳的声线低声提醒他:“琳儿,当心台阶……”他似有千言万语想对男子说,却只是张了张嘴,咽回了肚子,眼里那丝情意被他恰到好处地掩去。
金碧辉煌的金麟台上,人群乌压压的一片。温氏覆灭后,尚存的四大家族济济一堂,对温若寒最宠爱的幼子,温家最风光的三公子,进行最后的审判。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这温琳从未作恶,极力反对其父兄的行为,甚至在温家教化时放走了诸家弟子,在江氏覆灭时赶去救了云梦江氏的独子和大师兄。
当年温家清谈会上,一袭红衣,赤焰翻滚,惊才绝艳,非人间所有。按理说,这温家三公子和各宗族的公子倒是有同窗之谊,怎么也可保住一命,只可惜金家铁了心要他死在这儿,他可是难逃一劫。
四大家主的座位并排,金光善假惺惺地向下拱了拱手,“诸位,温氏独大,作恶多端。经三年的射日之争,终于得以安生度日。本以为战事已定,可我的儿,竟被温家逆贼所!这是温若寒生前最宝贝的儿子,我要他血债血偿!”说着,金光善眼角有些泛红,拭去并不存在的泪珠。
下面的人自然附和着他,一片谩骂之声。温琳已被捆在木桩上,仍低着头,垂着眼。他已有求死之心,撑到现在也只是为了和他再见一面。
金光善摇着折扇,眼神眯了一瞬,“温家不是自称是火的化身吗?我提议,将这温琳活活烧死,也清清我这金麟台的邪气。大家表决吧”
现在金家势大,说是表决,不过是走个形式。主要是,金光善知道温琳有多重感情,他想杀人诛心——借他人的口杀温琳的心。
聂明玦刚正不阿,对此并无意见。只是他身后的聂怀桑抿着嘴,鼓足勇气拽拽大哥的衣角:“大哥……”聂明玦一扭头,瞪了他一眼:“有事?”“没,没……”
蓝家保持中立态度,蓝曦臣内心却不知怎的,有些难过。他早知有这一出,特地支开蓝湛,怕蓝湛接受不了。可是,他心里也不想那个谈笑晏晏的小公子就这样死去。
江澄迟迟不作声。金光善扬声问道:“怎么?江宗主有何看法?”江澄听出了金光善的威胁意味,他面上不显,手却攥得发白。他忘不了那一声声清脆的晚吟,忘不了那暧昧幸福的一夜,忘不了定情的莲花簪和清心铃……可是,他更忘不了漫天大火中的莲花坞,忘不了父亲母亲,忘不了尸骨未寒的阿姐……
“我并无异议。”江澄冷硬地回答。
没人注意到温琳的指尖动了动,又回归平寂。
木柴被引燃,火势越来越旺,肆虐的火苗慢慢将男子吞噬,有一声细微的噼啪声未被人发觉,那是男子的泪与火交织在一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