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晓雾只是抿着唇不说话，并不是每一种情绪都需要通过言语宣泄，也并不是每一次言语的宣泄都能带来结果。如果说与不说都没有区别，那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
她还不到万事通透的年纪，十几岁的小孩子，面对这样无理取闹的针对难免钻牛角尖。
她又没做错什么。
人在年少时总还是对公道正义有所期许，以为是非黑白自有决断。
少年人一腔孤勇有时真能撼动不可改易的所谓规则，但这种情况普遍发生在成年人的灰色地带，而非逆着所有人思潮的正确。
人总会从无不可为的年少轻狂中脱离，逐渐发现人力有时穷并逐渐接受这一现实。可这个过程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而言，实在太早了一些。
云晓雾怀疑世道也自我怀疑，封闭自己却也想不出一个结果，一抬头对上连千帆担忧心疼的眼神，心底的酸涩翻涌上来，默不作声地把人拦腰抱住，埋着头一声不吭。
连千帆怔在原地，因为云晓雾突然的拥抱而不知所措，却从善如流地拥住云晓雾的后背，无声告诉她自己一直都在。
云晓雾缓了好一会，最后往连千帆衣衫上蹭了蹭，一天的憋屈劲和怨气在此时才稍有消解。
连千帆望着自己衣衫上的水渍，对上小殿下不躲不避甚至带点无赖的目光，哭笑不得之余更多的是欣慰。
殿下不委屈她自己就好。
也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哭起来只是掉眼泪，嘴唇抿得死紧不肯发出一点声音，连擤鼻涕都要侧过身去不肯让人看见。
明明才这么大点，就算明目张胆地脆弱又有什么关系。
晚上，云晓雾拉着连千帆非要他陪自己睡觉，连千帆本来打算守在床边将就一晚，却被小公主生拉硬拽拽上了床。
他只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是僵硬的，完全不敢动弹，身体紧紧贴着床沿，一个不小心就能摔下去。他怕扰到小殿下，也怕挤着她。
他这样卑贱的人，哪里配同小殿下同榻而眠。
连千帆几乎一夜没睡，早上还要张罗着人服侍云晓雾洗漱穿衣。
云晓雾倒是一夜好眠，她醒来窥见连千帆眼底深重的黑眼圈，强制人下去休息，自己一个人去了学堂。
昨日的学堂测验今日公布结果，万年老二的太子破天荒当了次第一，而不是同以往一样虽然只隔着一个名次成绩却隔着天堑。
课间太子就嚷嚷着散学要请大家吃饭，还拽着云晓雾说皇妹一定要来，云晓雾甩了下袖子没把人甩开，再回头只想一脚踹过去，能踹多远踹多远。
偏想起父皇安排在附近的暗卫，只得收了手，不甚乐意地答应了。
云念安排的宴席上，满桌的辣子红得晃人眼，云晓雾脚步一顿，太子却先一步指责起店家，“我早吩咐过一点辣都不要，定是他们粗心大意！”
话是这样说，可他既没有安排重新上一桌菜，人也严严实实堵住门口不让云晓雾离开。
一旁的店小二眼观鼻鼻观心，心下暗自腹诽，这人当时明明说得辣椒越多越好，越辣越好，就差直接上一桌的干炒辣椒了，现在又来这死出。
云晓雾是极易患热症的体质，宫宴上她的菜都是单独另上的，她身体遭不住，自己也不喜欢吃辣，这顿饭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吃的。
太子见她迟迟不动筷，笑盈盈道：“皇妹，来都来了，这些菜可花了我好些银子呢，多少给点面子，稍微吃点？知道你不吃辣，我都特意吩咐过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不你克服一下？”
云晓雾脸色越来越冷，起身就要走，却被皇帝的暗卫拦住了去路。
难怪太子这么嚣张得意，原来是有了靠山。
“五岁那年，我因白日饮食不甚注意，高热了整夜，差点丢了性命。你掂量清楚，本公主的安危，你一个小小暗卫担不担得起？”
皇帝没想要杀她，也没想让她生病，只是要让她失了满身才华。
至于太子身边的暗卫，既是保护，也是督促，太子同云晓雾差距如此之大，多少也有这兔崽子不够用功的缘故。
也不知道太子怎么把人哄来胡闹的。
暗卫沉默半晌，不顾太子的跳脚威胁，让开了道路。
“你别听她胡说，她就是吓你的，就吃点辣椒怎么了，哪那么娇气。”
云晓雾冷厉的眼神看过去，太子又怂得立马噤声。
这死丫头，太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