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朱元璋已经回到了皇宫内的奉天殿。
他不能在外逗留太久。
尽管朱怀可以不顾一切地接纳流民,但朱元璋仍需为朱怀善后。
若众多流民得知消息蜂拥至朱怀那里,朱怀必然应对不过来。
“来人!速去通知吏部尚书詹徽,命他彻底调查淮北地方官员,对处理灾民不当、无所作为者,一律革职查处!”
“传达旨意给户部侍郎傅友文,令其开启太仓储备,调拨粮食支援淮北,并赈济南直隶地区的灾民!”
“派人询问应天府府尹:你是真看不见吗?应天府那么多流民你看不见吗?是不是非得我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你才肯做事?”
朱元璋下达的旨意直接明了,这也意味着朱元璋尚未动怒。
一旦朱元璋使用了“奉天承运”、“朕”等字眼,则预示着受旨者离死期不远了。
一切安排妥当后,朱元璋开始着手批阅堆积如山的奏疏。
然而思及今日对待朱允炆的态度,心头又不禁涌上一丝恻隐之情。
“皇上。”
陈洪立于朱元璋身边,谨小慎微地禀报道:“听说东宫那边有了变故。”
“哦?”
朱元璋皱眉问道:“出了何事?”
陈洪回道:“太子殿下归府后即闭门不出,在书房内独自饮酒。”
“荒唐!”
朱元璋轻叹一声,“这孩子真是被宠溺过度了,一点小小的委屈都受不了,习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就难以承受些微风雨了吗?”
陈洪默然站在一旁,并不多言,他所能为朱允炆母子做的也就仅此而已。
朱允炆之母吕氏,早已收买了陈洪,期望在关键时刻,陈洪能在朱元璋面前替朱允炆说几句好话。
平日里,若是得知太子如此状态,皇上恐怕早就心疼得无以复加,然而今日却异乎寻常,反倒更为恼怒。
陈洪心中疑惑,却不敢多问。
东宫之内。
吕氏已召来数名健硕的太监,预备强行撞开朱允炆的书房门。
她焦急万分,不知自己疼爱的儿子遭遇了何种打击,竟会如此颓丧。
就在太监们即将撞门之际,房门吱呀开启,朱允炆自行打开了门扉。
吕氏惊骇不已,尤其是看见自家儿子那蓬头垢面的模样。
她急令左右退下:“都给我退下!嘴巴都要闭紧,谁敢泄露今日之事,休怪哀家无情!”
待太监婢女散去,吕氏满眼疼惜地走向朱允炆,牵着他坐下:“儿啊!到底发生了何事?快告诉娘,不论何事,有娘在,娘帮你一起承担!”
朱允炆望着眼中充满深深关怀的母亲,苦笑言道:“娘,这太子之位,我不想要了,咱们不要再争了。”
这一席话让吕氏大吃一惊:“儿,你怎么说出这般胡话?今日出宫究竟遇到了什么,详细告诉娘!”
朱允炆凝视着吕氏,字字清晰地说:“我见到大哥了。”
犹如晴天霹雳,吕氏一时之间难以接受,盯着朱允炆,仿佛认为他在戏言:“你说什么糊涂话?老大不是早在九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吗?”
朱允炆苦涩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皇爷爷近日频繁离宫,似乎都是去找他,那人肯定就是大哥!他和大哥长得太像了!我也不明白大哥为何没死……”
“娘,大哥回来了,我们就别再争了,我争不过大哥,绝对争不过。”
话音未落,朱允炆脸颊上便挨了一记耳光。
吕氏瞪着他,厉声道:“胡扯!”
“你已在深宫生活九年!老大走后,这九年是谁陪在你皇爷爷身边的?是你!”
“别说外面那个人未必是老大,即便是又怎样?你在东宫研读圣贤学问十余年,他呢?就算他没死,他又凭什么和你争?你娘在这宫中步步为营、谨慎行事十余年,是为了谁?”
“儿啊,娘所有的期盼都寄托在你身上,你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地自我放弃?”
朱允炆捂着脸,呆呆地看着吕氏:“可是娘,倘若争不过,我们母子将会万劫不复啊!”
吕氏痛心疾首地道:“不争就能好了?想想朱允熥!他与老大可是亲兄弟!这么多年来,我们如何对他的?如果老大真的回来了,他会不报复我们母子俩吗?”
朱允炆的眼神逐渐迷茫,他素来缺乏主见,此刻更是表现得淋漓尽致。
吕氏紧咬银牙,冷冷笑道:“孩子!你现在身在东宫,近水楼台先得月,从今以后,你要常去皇宫向你皇爷爷请安问候。”
“听娘的话,现在亲手煮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捧着面条去找你皇爷爷认错,把你今日所做的事情全都悔过一遍,去向皇爷爷道歉!”
朱允炆应声而答:“好,孩儿遵从娘亲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