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愈演愈烈,似乎并无停歇之意,朱元璋满腹忧虑地仰望苍穹。
朱怀深知朱元璋忧虑何事,连日的大雨无疑会影响淮河水位,一旦发生洪涝灾害,又将是一笔巨大的财政负担。
大明王朝缺银,年年岁岁总有灾祸频发,每逢灾情,朝廷便会减免赋税。
然而,朝廷税收主要来源于农业税,再加上土地兼并严重,地方豪绅偷漏税款,实际上朝廷能征收上来的银两屈指可数。
朱元璋曾告诉朱怀,就算朝廷账面上尚有二十万两白银,但实际上可供国库支配的银两,远低于这个数目。
“祖父不必过于忧虑,天灾并非人力所能左右。”
朱怀安慰道。
朱元璋瞥了朱怀一眼,笑道:“你这小子,我刚抬头,你就知道我在想什么?”
朱怀随口接话:“这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吗?”
朱元璋摆摆手,示意他别乱扯。
这时,蒋瓛如幽灵般出现在朱元璋面前,手中捧着一堆奏疏。
朱元璋对他挥了挥手:“把奏疏给我的孙子。”
随后又对朱怀说:“孩子,把这些奏疏拿到书房去,咱们祖孙俩仔细研究一下!”
“好的!”
朱怀心中颇为激动,这可是他首次接触到明朝的奏疏,说是不激动是不可能的。
朱怀捧着厚厚的奏疏步入书房,将它们整齐地码放在书案上,然后点燃油灯。
待朱元璋落座后,朱怀搬来一把太师椅,坐在朱元璋旁边。
刚坐稳,又起身去倒了一壶茶。
刚要坐下,又起来端来一碟瓜果。
朱元璋不禁苦笑:“你小子怎么像只猴子似的动来动去?行了,我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来,跟我一起看!”
朱怀听话地点点头:“哦。”
灯光有些昏暗,朱怀便伏在桌案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朱元璋认真审阅奏疏。
朱元璋的神情瞬息万变,时而紧锁眉头,时而摇头叹息,时而愤恨不已,时而面露微笑。
正当朱怀困倦之时,朱元璋突然敲了敲他的额头:“用心学着点!”
朱怀吐了吐舌头。
朱元璋看着他那副样子,不禁觉得好笑:“真是年纪再大也像个孩子。”
老一辈的人都是这样,在他们眼中,自家的孩子无论多大,是否成家立业,在他们心里永远是个孩子。
“来看看这篇奏疏。”
朱元璋先挑出一封较为简单的递给朱怀看。
这是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吴斌呈递上来的,奏疏写道:臣都察院吴斌启奏,恳请皇上体恤群臣,调整朝会时间。
见朱怀大致读完,朱元璋便问:“该如何处置?”
朱怀瞠目结舌,满脸困惑之色。
此前朱元璋曾向他展示过关中地区的饥荒情况及新安江的疏浚工程,对于这类事务,他尚能侃侃而谈。
然而此刻所面对之事,他实属摸不着头脑。
他原先以为,皇帝处置的都是关乎国家命运的大事,未曾料想如此琐碎小事,竟也需皇帝亲自过问。
“这……”朱怀抓了抓头皮,“这样的小事,何必劳烦皇上过目呢?”
朱元璋摇摇头,反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这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朱怀确认道:“正是。”
朱元璋含笑解释:“你之所以认为这是小事,是因为你不熟悉大明朝廷的朝会制度。”
“每逢大型朝会,百官须于寅时上朝,夏季秋季倒还好,冬日里如何受得了?”
寅时,即现代所说的凌晨四点左右。
“都察院呈上的奏疏,看似细小无足轻重,却承载着满朝文武的心声,既不可忽视,也不能置之不理。”
至此,朱怀才恍然醒悟。
理解了朱元璋的话语后,朱怀的眼神也变得庄重且敬仰。
尽管他是穿越者,拥有系统赋予的帝王智慧和历史知识,但在治理国家、处理政务的具体细节上,他显然还不够成熟,至少目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对此,他并不避讳,坦然承认自己的不足,不行就是不行。
他思索片刻,提议道:“既然寅时上朝过于辛苦,是否可以根据季节调整朝会时间呢?”
朱元璋再次摇头:“此事不可行。”
“治国理政要有规则,皇帝在这些事情上不应轻易妥协。
自上而来的恩泽,自古以来,士人们常言雨水雷霆,均源自君恩。
调整朝会时间固然可以,但必须由皇帝亲自提出,如此一来,臣子们才会心生敬畏,才会珍视这一恩典。”
朱怀始料未及,一份关于更改朝会时间的奏疏背后,竟蕴含着如此深厚的含义与权衡较量。
他彻底被朱元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