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许卫东,看似阳光活泼,实际上性格敏感,也总是为人着想。许庭深没了的那时候,他才十五岁。
许卫东喜欢各种机械,他想去当城里人,想有一份工作,想能好好挣钱补贴这个贫困的家。
他找啊找,最后拜了个师傅,想着就能进城当工人挣钱了。
可惜,他到底还是看不透人心。
他师傅说了,他有人脉让他进城当工人,但是有条件,必须娶了他唯一的女儿。
那人的女儿啊,都二十了,生得貌丑,嘴巴大,牙齿突出又发黄,眼睛小,几乎快成一条缝,身体胖成球,说是福气,只是那周身的肥肉走起路来都颤颤巍巍的。
又没读过书。
唐玉兰看到她的第一眼,脑海中只闪过三个字:大肥猪。不是嘲讽,而是真真切切的事实。
唐玉兰知道,他的三个儿子,都随了丈夫,长得好,性格也温和。
在唐玉兰心底顶顶好的儿子,怎么能娶这样的儿媳妇,她看得出来,卫东是不喜欢那女孩的。
可在唐玉兰见到那女孩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先在城里摆酒了,婚姻成了事实。
要不是卫东年纪不到,大抵他那师傅还要拉着卫东和他女儿去扯证吧。
唐玉兰哭着痛骂许卫东,可事情已经注定,她又能做什么。
唐玉兰只深深地察觉命运给她的无力感,将她裹挟着向前,前方又有深渊在等着她跳。
后来,卫东也确实过得不幸福。
他帮衬了这个家,却也毁了他的后半生。
给唐玉兰致命一击的是1970年的10月。
唐玉兰记得很清楚,是10月的13日,她身体瘦弱的小四平平才4岁。
生产队里进了拐子,趁着村里人看电影,将村里好几个小孩拐走往大山那边跑。
聪明的平平第一个发现了,可也因为他的通报,让隐藏的拐子盯上他。后来,那些孩子被救了回来,可她的平平却被最后一个拐子虏到了山里。
唐玉兰记得,那天,村里的人都带着火把到山里帮忙找平平。
最终,找到了。
可找到的确实却是狼的踪迹,是那个拐子为了躲避狼,带着平平一起从山崖跳下,拐子拿了平平当垫背,拐子残了腿,可她的平平却也没有了呼吸。
那天,漆黑的夜,火红的火把,还有怀里已经冰冷的平平瘦小的身体,是唐玉兰毕生都忘不掉的一天。
后来,平平被葬下了,唐玉兰的身体也破坏了,眼睛也变得模糊了。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她便只能在炕上躺着,身体再也没有一丝力气。
姐姐来劝她要撑住,可她撑不住了啊,她好累好累。
那段时间,她总是做梦。
梦见爹娘,梦见山寨的那段时光,梦见许庭深,那个少年郎,梦见死去的小儿子,梦见怀里的平平,梦见在监狱里的老二,梦见另外两个儿子婚姻的不幸。
最终,她的生命定格在1970年的11月,冷冰的下雪天,这年,她42岁。
这一生,她幸福吗?年幼时虽颠沛流离,但和爹娘,姐姐一起,却是快乐的。
后半生安稳,却是接连不幸。
在弥留之际,唐玉兰想,若是人生能重来一次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