镰刀终究没有落下,因为下一刻,冯念被吓醒了。
凌晨1:25,太阳没有出来,只有床头的小夜灯散发微弱荧光。
身体的痉挛持续了一阵,压抑的喘息里视线从黑暗变清晰,冯念快速扫过整个房间,几乎是扑着去拿书桌上的化妆镜。和梦里的画面不一样,她额上的伤口早就结痂,只有浅浅一层,并没有幻想中的黑血。
冯念大口呼吸,用力从掐手腕产生的疼痛里获取安全感。
无声的泪水打湿了手心,她蹲坐在椅子上全身用力弓起,脸埋进膝盖,蜷缩的身子微微发抖。冯念在害怕,害怕自己不能成为那幸运的五分之一,害怕看到丑陋腐烂的自己,害怕一个人孤零零在人生地不熟的陌生角落死去,害怕世上没了她依旧悄无声息。
如果可以,她应该在离开月升前去合葬父母的陵园大哭一场,或许团圆的时候两位老人还能认得出她这个一直以来不怎么好运的女儿。
她想颜令,想再和她大醉一场,吃着那个女人从外面带回来的牛肉干,痛骂生活的不如意。
还有罗况,这个傻乎乎的小子。她可不想做一个不守信用的人,种子还没在南城种下,能不能活她也看不见了。
至于奚烈,一定要找个机会谢谢人家,不管结果如何,找个机会吧。救了她两次呢,一次在崖边,一次在大巴。
跟容医生也该告个别,还有刘姐姐和张嫂……
冯念想得太多,哭累了不记得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黎明时分,不算明亮的光线穿过云层洒像大地,本就无生命的深灰水泥地更透着几分灰败。
半趴在桌上的冯念坐起来,活动下压麻的手臂。梳头发的时候摸到了那个带着体温的发夹,想了想把它摘下来收进了抽屉。
“把鸡蛋都打了,山药也要削皮,削的时候带手套,否则有你受的。”
张嫂的脸色跟之前没有不同,作为这里的掌勺人,有条不紊地主持大局,吩咐冯念把力所能及的做了。
大清早的,安全区的很多人还没起,除了轮班值守的士兵,广场上看不到其他人影。
冯念天没大亮就来了,比张嫂到的都早,就静静地坐在后门的石墩子上。
张嫂看到她的时候还吓了一跳,但也没说什么,开了门先点火烧水。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食堂,忙完能忙的,冯念端着张嫂特地给她煮的面去了前面。
拌了猪油的面很香,张嫂还按照冯念的口味减量放的盐。
冯念吃得鼻头上都是汗,吹一口吃一口,碗要见底的时候有个人影坐在了对面。
“冯博士,能请你帮个忙吗?”
冯念看着这张几个小时前刚在梦里出现过的脸,忽然噎了一下:“咳咳咳……请说……咳咳咳……能帮我一定……咳咳咳……帮。”
奚烈贴心地把一盒纸巾推过去,静静等着对面的人。
冯念越想压下去咳得越厉害,整个食堂的人差不多都明里暗里地往她这边瞧。
漫长得像是过了半个世纪,她一边偷瞄男人的脸色一边把嗓子里那点不舒服都带出来。
“好了——”冯念掐着嗓子长吐了一口气,“有什么我可以做的。”
奚烈弯腰从凳子上不知拿了什么,轻轻放在桌上。
冯念乍一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一个装满土的一次性纸杯,杯口一圈整齐牙印,明显是被人用过的,就是不知道谁的门牙这么大。
不过仔细看又能在泥土里发现一个微乎其微,小到能忽略不计的小嫩芽。
奚烈摸了下鼻子,略带掩饰道:“找到的时候不是这样的,这里太潮了,没长好。”
冯念不置可否,把杯子举到眼前细看。
这个“没长好”描述的挺客观,但原因肯定不会是太潮,更大可能是水浇得不够,不然刚冒头的小叶子不可能垂头丧气耷拉成这样,绿茎都要贴地上了。
奚烈:“能看出是什么东西?”
冯念放下杯子的时候特意转了角度,让能看出叶子的那面朝向奚烈:“应该是番茄苗,但不是很确定,如果再长一星期肯定能看出来。”
奚烈双手放在桌上,语气带着笃定:“冯博士是植物学方面的专家吧。”
冯念说得比较委婉:“懂一点。”
“正好。”奚烈把杯子推回去,圆圆的杯口一圈牙印正对冯念。“麻烦帮我照顾一下,别死了。”
“……”冯念怀疑这人是不是把自己当成了他手底下的人,说话都带着命令,“我……我尽量。”
“谢谢。”奚烈道了谢却没走,“喜欢裘砚嘛?”
“裘砚?”冯念想到了某个大明星,“那个很有名的歌手?”
奚烈:“我有他的CD和签名。”
冯念困惑地眨眨眼,努力回想裘砚的相关信息,搜肠刮肚一番后终是一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