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盘并着饭菜搅和了一地,溅落的筷子砸在一双靴子上。
萧寒宴的脚步顿了顿,看着满地狼藉,脸色瞬间有些难看。
“王爷小心!”
重锦上前挡住萧寒宴,将飞溅过来的碎瓷片都一一挡住。
“不必。”
萧寒宴看着落了满地的吃食,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已经压下了怒火。
他抬手轻轻推开重锦,跨步上前,绕过地上这些脏东西,进了寒霜院。
进院子之后,萧寒宴一眼看到摆在桌上的野菜汤,他上前几步,拿起宋暖面前的碗看了看,确定这真的是最难以下咽的野菜后,才怒极反笑,一把摔下手中的野菜汤。
“本王叫你在这寒霜院自省,替素夫人祈福赎罪,看来王妃似乎误会了什么,以为你是来此享受的?”
萧寒宴居高临下看着宋暖:“素素好心送来的珍馐美味你随手就糟蹋了,现在又捧着这野菜汤做给谁看?”
“难道以为装出这副受苦受难的样子来,本王就会心疼怜悯你了?”
萧寒宴冷笑,他将桌上这些杂草全都挥到了地上:
“看来还是本王太过纵容你了,既然是来受苦的,就做足姿态,想必王妃也用不着留人伺候。来人,把张嬷嬷带出去,让王妃独自在此反省。”
宋暖什么都没做,却被萧寒宴不由分说闯进来数落了一番,连一句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又听萧寒宴要带走张嬷嬷,她才急怒交加之下质问萧寒宴:
“王爷如今办案只求畅快,不求证据,真叫人大开眼界。你凭什么带走张嬷嬷?”
宋暖一把拦住那些要带走张嬷嬷的人,挡在她身前与萧寒宴对峙起来。
“既然王爷觉得宋白素拿来的那些东西是美味佳肴,何不自己笑纳了?宋白素在你心里就当真这么白璧无瑕?那我若说,她送来的东西分明都是泔水,王爷可信我!”
萧寒宴根本不相信宋暖的话,他只是失望地看着宋暖:
“本王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王妃到现在还想打倒一耙,污蔑素素,真叫本王厌恶。”
他说着,又上前一步,抓过宋暖的手,将人扯到一旁,一字一顿:
“你撒谎成性,劣迹斑斑,如何敢与善良大度的素素相比?你可知她今日还派人来为你求情。”
原本若是苦主自己都不计较,萧寒宴也有心稍稍放过宋暖一马,他来此是想看看宋暖反省得如何。
如果宋暖真的知道错了,他顺势将人从寒霜院放出也未尝不可。
可宋暖实在叫他失望。
王府不缺金银,京城更是繁华之地,宋暖糟蹋的那些粮食,在这金玉之地根本算不得什么。
她就是每日让人往水沟里倾倒比这十倍百倍之多的粮食也吃不垮王府,也糟蹋不空京城的粮仓。
但萧寒宴是行军打仗过的人,他见过偏远之地、饥荒之时,百姓如何困苦不堪。为了一口吃食,甚至易子相食。
战场之上,行军之时,若后方粮草供应不及,将士们不得不杀战马分食,甚至活活饿死也是有的。
萧寒宴最难以接受的,是宋暖对人命的漠视,是她变得陌生。
“三年前行军之时,你也曾亲口与本王说过这些,也曾批判过京城贵族奢靡风气。如今,不过锦衣玉食短短数年,就全都忘了。可见当年话出你口,也不过是揣测本王心意后的虚伪奉承。”
宋暖已经给出过解释,是谁奢靡浪费?是谁糟蹋粮食?她说的清清楚楚。
可萧寒宴却将双眼闭上,双耳塞上,无论她如何解释,都抵不过宋白素的一个眼神,一句挑拨。
“王爷若想羞辱我,不必费尽心思去找借口。若是王爷提起三年前,那我也想问一句王爷。
当年若你执意不肯娶我,难道还有人能逼迫堂堂燕王不成?王爷口口声声说我心机深重,对我弃如敝履,为何三年前却还是答应娶了我?”
宋暖的质问如一声擂鼓敲响在萧寒宴的心头,他猛地看向宋暖。
两双眼睛碰撞在一起,却都带着不服输的桀骜。
最终还是萧寒宴先一步转身,甩袖离去,只一句:“无耻。”
便是他对宋暖这番血泪质问的最后回馈。
张嬷嬷到底还是被带了出去。
寒霜院很快就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越来越深的寒冷从四面八方涌入宋暖的身体,她缓缓下蹲,双臂环于身前,将自己环抱起来。
她将头埋在膝前,任由衣衫吸走她软弱的眼泪。她告诉自己,只这一次,哭过之后,便再不要为这些陈年旧事流露软弱之态。
张嬷嬷离开寒霜院也好,这里终究缺衣少食。张嬷嬷年事已高,在这里住久了恐怕着了病气。
但很快了,宋暖告诉自己,最迟明日,郑姐姐那里就能安排好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