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都未曾提起昨日种种,恍惚间,她竟以为一切都是一场梦,随即不由得轻笑,自己真是睡晕了头。
把梦境当现实,是刚去纽约那段时间,如今步入正轨,虽不至于是轻舟已过万重山,但好歹船已行至潇湘。
游轮回到了新加坡境内,宋晏欢是迫不及待地让柳青安排直升机去机场,荣洵自然同她一起回去,其余人还没玩尽兴,要跟着游轮再在海上晃荡几天,说是没见过马六甲海峡的水。
——
落地沪城时正阴雨绵绵,花隐掖垣暮,春日草际鸣蛩,愚园路的梧桐树绿芽新枝,莺啼婉转,铜门渐开,白色迈巴赫缓缓驶入,有路人惊鸿一瞥前院修剪规整的草坪,随即视线被帷幕般拉起来,只剩下两扇厚重的铜门安静屹立在雨中。
门廊柱子上挂着的铜牌被擦得蹭亮,偶有细雨飘上来,一点点汇聚在一起,滑落下去,晶莹地潜入地面,消失不见。
纯黑的双开门被人拉开,两层楼高的黄花梨古物架依旧伫立在门口,天青色的北宋汝窑葵花洗被放置在中间,四周是高低错落的古董瓷器,空气中飘渺着淡淡的沉香木味道。
一切如昨。
宋晏欢不由得恍惚,心中莫名的有种熟悉的感觉,像是那年刚从纽约回来,归心似箭。
走时是去美院学画,归来却已不是少年。
她觉得光阴过得忒快,都没有给过自己喘息的机会,拽着她快速成长,被迫接受曾经最讨厌的事物。
佣人举着托盘走近,上面放置着一方热气腾腾的白毛巾。
“您回来了。”
她淡淡应声,拿起毛巾随意地擦手,再轻轻放下,“舅舅呢?”
“先生在见客。”
“何人?”
“自京城来。”
佣人只知客人是从京城而来,其余的,主人不说,他们亦不知。
“来多久了?”
“三小时。”
“用过饭?”
“用了。”
宋晏欢强忍着困乏,踩着一双镶钻的白丝绸拖鞋来到二楼。
会客室房门紧闭,门口站着好几位保镖,有两人她觉得眼生,便多打量了几眼。
西装革履,黑色耳麦,领夹上别着枚精致的胸针,深色公文包上印着某某警卫局字样。
与宋老太太身边的警卫员衣着打扮极为相似。
管家接收到她的视线,快步走过来低声道,“是梁司长。”
梁老也住在竹泉院,他儿子梁司长与宋祯祥年纪相仿,儿时在京城,他常常从兜里掏出些稀奇古怪的小玩具逗宋晏欢玩儿——虽然她从不感兴趣。
“那我先上楼了,有事叫我。”原本打算回家先倒头睡一觉,如今梁司长来了,知晓她回来必定要见她一面叙旧,宋晏欢只得先回三楼简单地洗个澡,收拾了一下。
果不其然,刚收拾完就有佣人扣门,说是宋先生叫她去会客室。
宋晏欢踏入会客室时,二人正交谈甚欢,一方上了漆的木盒被随意地搁在金丝楠木茶几上,空气中沉香木与雪茄的皮革味交织奏乐,烟雾在密闭的空间缭绕。
她略微皱眉,在一片薄雾中找到那个翘着二郎腿坐在清代雕花椅上的中年男人,缓缓走过去,面上却换了一副娇滴滴的表情,“梁伯伯,想我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