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利群回去了。
王志山一个人无所事事,在分局里踱步。一楼有一间办公室门开着。头一抬,门头挂着“征收室”的牌子,一探头,里头安安静静。
王志山好奇地走了进去。
光线昏暗。一位名叫女同志见到王志山,起了身,问道:
“请问,你要办什么事情?”
王志山连说自己是新分来的。
女同志“哦”了一声,当即招呼另外几人:
“我们单位来新人了!”
办公室角落里,响起了两个男人沉闷的一声“哦”。
有人站起身来,打量王志山:
“你新来的?”
原来办公室有人!然而它在王志山到来前悄无声息。似乎王志山到来的几个小时,半天响动,办公室与世隔绝,毫不知情。
光线不好,暗暗的。面积还算大,一厅堂一柜台加四张办公桌组成的里间办公室。厅堂还算开阔,一排木质柜台,将整个空间一分为二;柜台后办公桌两两相对,坐了四人。一位年青男同志与女同志相对,侧身柜台而坐,男年青长脸,低头捧着一本书,自我介绍马文龙;另一位年纪稍大点的男同志,自我介绍李德仁,分局会计兼票证员。李德仁面朝厅堂,理着票据,不时往账本上写写画画;剩下的一位女同志,年纪稍大,自报姓名刘存丽,是管发货票的。而那名与王志山打招呼的女同志,名叫钱来存,年青些,得知王志山刚毕业,“扑哧”一声笑道:
“嘻嘻,原来还是个小娃娃呢!你把人家赵琼芬叫成‘嬢嬢’?弄得人家不好意思。你刚来,认不得情况。赵琼芬今年才三十,大女儿还没有上小学呢!她家小儿子刚出生几个月。她要带孩子,这才跟着老公张八一,来我们食堂做饭当炊事员呢!”
一听自己闹了误会,王志山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子。他责怪自己鲁莽,急忙去找赵琼芬赔不是。赵琼芬抱着儿子,笑得直不身来。
时间到了下午四点。
分局院坝里有了动静。
几辆单车裹着北风,疾弛而来。
风夹杂着红土的味道。单车上下来三人风尘仆仆,嗓门一个比一个大,将整个院坝震得“嗡嗡”直响。一位长得精瘦点的,是张家善的;另外两人络腮胡子,一人腰板挺直,一看就是当过兵的,是王兴正;还有另一位含胸弓身,闷声不响、径直去了食堂看望赵琼芬和小孩的,是张八一。
张家善快步去了食堂,问赵琼芬今晚吃什么?听说分局来了人,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赶到王志山面前,大声道:
“原来是我们地区财税的高材生来了!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说着这话,他冲征收室喊道:
“小龙,小龙哎!”
听到张家善学着娘娘腔叫自己,马文龙揉着眼睛,走了出来。见到张家善,他故作愠恼:
“叫些哪样,小毛弟!”
张家善“呵呵”笑得一脸灿烂:
“呵呵,我们来了位高材生,你不来见个面,打个招呼?哦,小弟,你拿得也太板扎了么——是不是比我们老板还要板扎(笔者注:板扎,本地方言,是板是外表有面、大气漂亮,内里硬朗、有质量。扎是结实、硬实的意思)?”
马文龙伸个懒腰,双手伸长了,在空中一纪响拳,活脱脱一只猴子:
“嘿嘿,这招‘少林龙爪手’,你小毛弟可认得?”
两人的亲密,将分局院坝令人气短、死寂般的气息,荡然无存。原来是同龄人!这下有伴了!王志山心头多了找到组织般的温暖。只是见不到董留成,他不由地问:
“董留成呢,怎么不见他?”
张家善正要细说,一阵摩托车的“突突”声,由远而近,将他打断。一辆白底蓝条纹的偏三轮车,驶入分局院坝,稳稳地停到众人面前。车上下来两人,一人笑盈盈的,正是董留成;另一位尖下巴精瘦、驾驶摩托车的,名叫于存富。于存富下车后,不断数落摩托车毛病多,难开,不作停留,走了。
董留成一脸倦容,脸色越发黑了。王志山问:
“你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不在分局了呢!”
董留成分外亲切。他一把搂上王志山,轻声道:
“哎呀,四海之大,除了江北分局,哪有我董留成容身之处!”
一声叹息过后,董留成满面春风:
“阿山,你终于来了!”
他学着《智取威虎山》里的李勇奇,手脚并用,唱道:
“亲人哪!早也盼、晚也盼,望穿双眼;怎知道,今日里打土匪、进深山、救穷人、脱苦难、自己的队伍来到面前——亲人哪!我不该青红不分、皂白不辨;我不该将亲人当仇人……”
人人看着董留成,不像税务分局的黑脸税官,更像是一名人民表演艺术家!只是董留成明显没有表演艺术家的功底,唱到此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