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左思右思,想着李富有重复得过的话,再细细念及“姨爹”、“大舅”几声之后,她眼前一亮:姨爹救救!
前后联系,杨焕琼明白了丈夫临走前的暗示。是的,舅舅早死,杨焕琼的姨父不是别人,正是县上的一位领导!想到此,她不由得捶胸顿足:
我怎么一时糊涂,忘了这茬呢?
她如梦初醒。是啊,要是早点想到姨爹,何来今日呢!当下,她跑到电信局,给姨父打去了电话。
几天之后,李富有走出了看守所。
看守所门口,他长长吸了口气。外头的空气真好,连呼口气,都是甜的。
接他的是杨焕琼。杨焕琼告诉他,她在他被押进看守所的那天晚上,给姨父打了他新配的大哥大电话。可姨父到省城开会去了,没有接听。第二天她找上姨父家,当着姨妈的面,哭了。姨妈最怕的就是侄女淌眼泪,心一软,赶紧给姨父去了电话。第一个电话还是大哥大,没接;杨焕琼的心再次悬上了嗓子眼。好在姨妈再次打了省委宾馆的座机,电话通了。姨妈快言快语,将事情说了,姨父那头怎么说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姨妈松了口气,说是你姨爹说了,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税收的事,用不着大惊小怪。有了这话,她回了家。不想,第二天一早,她便接到了接老公回家的消息。
李富有看向杨焕琼,问家里怎么样了?这波买卖银鱼盘下的钱,缴税和罚款后,还剩多少?
杨焕琼道出了一帮朋友捞他的事。李富有气不打一处来。他责怪杨焕琼,你怎么轻易上那些酒肉朋友的套?
杨焕琼这才知道病急乱投医,昏了头,信了他们,让他们四下打点,少则一人一、两万,多则一人几万,近十万块钱就花出去了,可换来的,却是于事无补,最后还差点搭上一趟银鱼赚下的血汗钱,白白打了水漂!
回家一番换洗过后,两人专门挑了个日子,前往拜访姨父。
姨父家安安静静。
杨焕琼上前敲了门,门开了,露出了姨妈的半张脸。从姨妈的脸上,两人嗅出了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息,杨焕琼小声道:
“姨妈,我姨爹在吗?”
姨妈瞪了杨焕琼身后的李富有一眼,道:
“在呢。这不,刚从省城开会回来,还在生你们的气哪。你俩说话可得小心点!”
两人进了门,姨父坐在沙发上,紧绷着脸,一声不吭。杨焕琼不敢出声。李富有毕恭毕敬上前,叫了声“姨爹好”,不想,姨父虎着脸,道:
“好什么好,差点没被你俩给气死!”
一趟看守所出来,李富有收起了之前的财大气粗,乖巧地陪着笑:
“姨爹,这次劳您费心了。要是没有您老人家出马,我怕是出不来了……”
姨父怒气冲冲:
“出不来更好,省心!早跟你们说了,纳税光荣、偷税漏税可耻,你看你们做了些啥!害得我大老远的,从省城打电话给税务局和检察院的求情!这份罪,是人受的吗?光是税务局的业局长,硬是把我给上了一课。我这块老脸,算是被你们给丢光了!”
一想到自己在税务局的遭遇,李富有对姨父很是感激。为了不让气氛难堪,他嗫嚅着道:
“税务局的业局长啊,我见过他一面。是不是那个个子不高的外地人?”
“还个子不高?还外地人?你以为你是谁,敢这样评价我们的业局长!是,他是个子不如你,怎么啦?我说你完全是白中干饭,吃这么个大个了!你别以貌取人。我们县的经济,全靠这几个能人呐!你看看人家,一个外地人,不仅能在我们这个地方立足,还能造福一方,把我们这种穷县份的税收,管得这么好。你呢,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评价人家?”
李富有被噎住了。说实话,一趟下来,他对业局长的干练作风,深有体会。想到这个,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一看老公一上来就遭姨父一顿批,杨焕琼想着如何为老公打圆场,小声道:
“算了,姨爹,就这一回,啊,就这一回。下回我们不敢了。说真的,我们也是听我们五金汽配店税务局专管员的话,才犯的错。他说,我们这种银鱼买卖生意,是农产品,国家政策照顾,不用上税的……”
“你懂什么!”别看姨父平时对侄女疼爱有加,可他窝了火,连杨焕琼也不留情面:
“什么银鱼买卖不上税,完全是口袋里掏政策。我告诉你,那是对渔民而言的!我也是一天到晚听你胡说乱说,拿你给我的话,去跟人家业局长说事,被人家上了课!人家业局长的政策水平还不如你?净让我洋相出尽!渔民捕银鱼属于渔业,大行业属于农业,农业是政策照顾性行业,是不用上税;可你们从渔民手中收上来,捕鱼的不是你们,你们无非收了后贱买贵卖,已经不是自产自销;就像是我们的食品公司,从农民手里收来生猪屠宰后卖出,已经是批发,属于商业了。食品公司上税多少年了,你们做这一行,哪来的不上税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