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娘子慢慢放下妹妹的尸体,默不作声,抄起一旁的木棍就往张大娘砸去。
在场的人见状,立马上前拉开了两人,并将李娘子手中的木棍夺走。
“你……你那妹子本就患了痨病,天生就是个短命鬼……有东西自然是紧着活人吃,你那妹子眼看都快死了,吃得着吗?!”
见大娘被打了几棍之后,还在不依不饶地大呼小叫,说的话几乎句句都踩在李娘子的心窝上,她发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大娘不放。
如不是有人拉着,张大娘今日还能不能接着喘气还都不好说。
李娘子手上的动作一刻也不曾停歇,两个大爷都差点没能拉住她。
“姑娘人死不能复生啊!”
“这张大娘嘴是毒些,但她话糙理不糙啊,你妹妹就是那个命……”
“这痨病可是不治之症,说白了就是一个等死的病,她去了就不必受罪了。”
……
听着众人那仿佛劝和,实则偏帮张大娘的鬼话,李娘子自知眼下还暂时动不了她,便逐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我跟你的账日后再算!今日我妹妹得先入土为安,劝你们最好放开我……”
众人听罢,只好放开李娘子。眼见她艰难地抱起尸首,即使额角冒汗,膝盖打弯,也不曾松手,自觉地给她让出了一条道。
在这寺中的人,哪个不是不知明日生死之人,幸而寺中后山深处,有一开辟出的墓地,专供那些前来落脚之人埋骨。
李娘子一步一步地将其妹妹的尸首背到此处,又花了半日功夫,挖好了墓坑,将其妹妹安置在了其中。
整个过程,李娘子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只是麻木地将刚刚挖出来的土,再次往墓坑中回填。
——李清之墓,姊李澜立。
方才那些人,有的不惜千里迢迢跑到汴京谋生,有的则是生活所迫沦落至此,他们无一不是见惯了人情冷暖的人,自然不会同情李澜两姊妹的遭遇。
将妹妹埋葬之后,李澜靠坐在坟茔边,看着自己泥中带血的双手,不由开始落泪。
方才众人皆在,李澜不想轻易示弱,如今四下无人,她终于可以释放哀痛。
哭了一会后,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李澜不想回去后徒添伤感,唯有趁着夜色,悄悄潜回到了千佛殿中。
见殿中无人守卫,李澜只好躲在了供桌下,但即使饥肠辘辘,她也不曾动过供桌上的瓜果供品,强忍着饥饿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玄甲卫在例行检查之时,发现了李澜,立即将情况告知了杨延彬。
李纯妍在前往千佛殿的路上,也被杨延彬拦了下来,言道殿中进了人,需要再收拾一番,本意是想请李纯妍今日移驾别处礼佛。
“那人是否是一名女子?”
“回圣人,正是!”
“吾有话问她,将她带来。”
既然李纯妍发话了,杨延彬只得听命行事,让玄甲卫押着人又回到了殿内。
当李纯妍再次见到李澜之时,对方很明显比之前要憔悴许多,短短一日过去,李纯妍不解,为何她的变化竟会如此之大。
“我不是让你尽量别来了吗?”
李澜理了理凌乱的发丝,跪得笔直,眼神却十分空洞,一副求死的模样。
“你们杀了我吧……”
李纯妍听罢,便猜到这女子定是遭遇了什么变故,极有可能与她昨日在佛前请愿之事有关。
“你有何话,不妨直言,说不定我能为你做主。”
听到此话,李澜的神情有了一丝松动,但理智告诉她,如今最好的结局就是凌然赴死,去陪伴那些已经丧命仇人之手的族人、父母以及兄妹。
随即,李澜仍是一副不发一言的样子,这可把杨延彬急坏了,连忙上前,在她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这位乃是当今国母,你如果不想死的话,就赶紧照实回话!”
杨延彬此举只是想尽己所能,保她一命,毕竟李澜看起来十分狼狈,与刺客的形象相去甚远,杨延彬并不想让她白白送死。
可这话落在李澜的耳朵里,犹如救命稻草一般,她没想到眼前的贵人,竟是大周皇后。
杨延彬只见自己话音刚落,李澜便不顾玄甲卫在场,快速膝行至李纯妍面前,连叩了好几个响头。
“请圣人为我做主!还我李家清白!”
见无人阻挡,李澜又以极快的速度抓住了李纯妍的手,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一般,紧握不放。
见状,玄甲卫终于反应了过来,上前制住了李澜,将她从李纯妍身前拽走了。
李纯妍也被李澜的动作吓了一跳,当她意识到李澜或有冤屈之时,她已被人押到了殿门口。
“快住手!让她过来好好回话,你们在一旁待着!”
玄甲卫只好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