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易的心底藏有一枚月亮。
十七岁那年,在他以为人生将要在黑暗里进行下去时,遇到了南秋。
烈日晒得地面滚烫,他下车没走几步,便觉得天旋地转,中暑而倒在满满一车要送的货旁。
恍惚中,有一双手慢慢地扶起了他的脸,用掌心丝丝冰凉的水,轻轻地、一点点将他唤醒。
“你醒啦?”
少女的声音穿过浓热的阳光,落在耳畔。她的脸颊上带着一抹明媚的笑,就像阿易见过的最美的风景:月亮。
后来,他将南秋当作自己生命中的月亮。永远照耀着他这残破不堪的世界。
可他一身褴褛,会让月光也失了色。
他懂,所以,他只是远远看一眼,便离开。
他送货的一家商店,就在学校的外面,不知怎么,南秋竟然认出了他。
“嘿,想不到又在这里见到你了!”
南秋一身蓝白色校服,黑色的马尾在风里飘扬,青春而灵动。
阿易刚搬完一箱货,拿起肩头的毛巾擦着汗。
看到南秋,他满心惊喜,却也很快被一阵慌乱席卷。
启唇,只说了你好两个字。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奔回店里,没多久,拿着一瓶气泡水走来。
“这是新品,很甜。”
他小心翼翼地递着,笨拙地关心着她,她扑哧一笑,接了过来。
“那我就不客气啦!”
南秋拧开瓶盖,白色气泡涌起的一刻,他看到女孩眼里的喜悦,阿易觉得,自己的心像触碰到了柔软的云。
命运的齿轮转动的一刻,便赋予他们一次次的相见。
阿易总有搬不完的货,脚步不迭,头顶的太阳,一直高悬。
南秋穿过人海,一次次寻到他的身边。
绑在货物上的绳子,又粗又繁琐,总会磨得指腹生疼,结出厚厚的茧。阿易蹲下身,一下下耐心地解着,浓密的发间却传来一阵凉爽。
“有没有觉得凉快了一些呢?”
抬眸,对上了南秋一双清澈有神的眼睛,阿易的心跳似乎都乱了。
“凉快许多了。”他的视线从一个小型电风扇上移开,说的很慢、很轻,每一个字里,都回荡着尽力躲闪的爱意。
那小风扇里的风,晃动着叶片,吹了一个盛夏。
他们在一件件货物中穿梭,脚下是飞扬的尘土,耳畔萦绕着书包上链条好听的叮咚作响。
阿易头一回觉得,夏天不再燥热难当。
他们早已约定好,要去看一场雨。
那天,阿易久违的没有去工作。
他们坐在公园绿地的帐篷里,看淅淅沥沥的雨打湿树叶,听雨落下的声音。
“阿易,每一个生命,即使再幼小,都会经历风雨,但是,他们从来不会被打倒,因为他们心怀阳光,永远向往光明。”
南秋探出手,轻轻触摸着一株晶莹的小草。
“阿易,你也是。”
她的眼里,凝聚着一种真挚的期盼。一瞬间,阿易似乎看到了一颗真诚的心灵,在眼前跳动。
那颗心,洁白无瑕,不曾沾染一丝尘埃。
他看着那株小草出了神,嘴角扬起,笑着,说他一定会做一个这样的人,在雨中也要闪闪发光。
阿易的生活里,到处是南秋的痕迹。他那间小小的不足二十平米的屋子,也被南秋送来的东西堆得满满当当。
南秋没来过他住的地方,他也清楚地知道,他永远都不会等到她。
南秋有了一个男朋友,男孩干净白皙,有着一种淡淡的儒雅气质,和南秋很般配。
她在那天介绍时说:“这是阿易,我跟你说过的。他生活在一个很难的环境里,但是他很乐观、很努力。”
阿易从南秋的眼里,看到了一种喜欢,但他知道,那不是关于爱情的喜欢,而是一种鼓励与尊重。
他大方祝南秋永远幸福、快乐,永远做一个明亮的、发光的月亮。
那天以后,阿易彻底消失在了南秋的生活里。
月亮属于天空,小草也会在属于自己的地方,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