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最令人伤心的事,莫过于美人白发,英雄末路。
世言双手被绑缚在身后,跪在众人仰望的高处,身后两双手死死钳住她的双肩,不让她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高台下,万千民众无不仰头注视,或群情激愤,或痛苦不忍。
“该死的叛徒!”“把她碎尸万段!”
也有微弱的反调嗫嚅道:“世言小姐……要不是她,我们哪有今天……”
“那又怎么样,就算是她研发出来的东西,也不能卖给冰城,这是在出卖前线战士的命!”“死不足惜!”
断头饭正缓缓为世言的身体补充着注定要被浪费的能量,让她逐渐能听见这些沸腾又遥远的叫嚣,一双皮靴踱到了她的面前。
她麻木地抬起头,正撞进剑眉星目、眼尾斜挑向上,尽显风流倜傥的眼中,仔细看又有一丝内敛沉淀,仿佛历尽沧桑。
身穿绿色军装的男子眼中没有希望她死的憎恶,沉声问道:“世言,行刑的时刻就快到了,依我城律法,死刑女囚若愿意结婚生子可免除死刑,你怎么选。”
第一次被问还会觉得好笑,但被反复询问了这么多次,她已经懒得回答了,只从嘴角溢出一丝嘲讽。
军装男眉毛一蹙,正要再劝,不料背后人群里忽然爆出一声枪响。
军装男反应极快,谁都没看清他做了什么,只见他人影在原地虚影一晃,极小幅度地晃了晃,背后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子弹随后落地。
黄铜弹壳竟然被一分为二,切口平整如镜。
人群就像在滚烫的油锅中滴入一滴水,惊叫着连滚带爬地远离枪声响起处,仿佛被青霉素逼开的金黄葡萄球菌。
世言知道,到了今天还会劫法场的,只会有一个人。可这种行为无异于以卵击石——很快这人就被制服,押到了军装男面前。
世言从嗓子中挤出痛音,怆然道:“我不是让你回冰城去吗!”
同样被钳制住的少年倔强道:“我才不去!去了岂不是坐实你和冰城有来往了,我就是死在这也不会回去!”
军装男不再在意对失去威胁的少年,他长手一挽,从掌中便凭空落出一柄一米多长的光刃,刀身薄如蝉翼,灿若晨星,比沙粒还细碎的光粒簌簌飘下。他提刀来到世言面前,“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不愿意嫁给我?”
少年剧烈挣扎起来,破口大骂:“时间!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照镜子看看,你哪点比得过我哥……呃!”
咔嚓一声,钳制他的士兵不得已掰断了他的手,咒骂也被痛呼淹没,唯有盯着时间的双眼满是憎恨,恨不得把他打出几十个窟窿。
世言神色几经变换,知道自己无力回天,对求婚置若罔闻,提出最后的遗愿:“我死了以后,可以把我放在他身边吗?”
时间眼神变得冷漠,手中的寒光一闪而逝。
意识消散前,世言依稀听见他的回答。
“做梦。”
好痛。
执行死刑的那把激光刀正是她的得意之作,砍在身上又痛又凉又有灼烧感,创面会立刻被灼烧收口,连血都不见一丝,只是往自己身上招呼,只能说自作孽不可活。
不知道昏昏沉沉了多久,耀眼的白光刺得她不得不睁开眼睛,入目是助纣为虐的白色天花板、白色墙壁、白色窗帘……
“醒了?”
世言艰难偏头望去,一名身着白大褂的中年女性在不远处的办公桌忙碌着,似乎懒得给她一个眼神。
“醒了就起来,教务处请你不要在本校逗留,拒绝录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没有转圜余地。”
世言一时间没能理解这句话的信息,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砍了头,脑子已经罢工不干了。
“怎么,还有哪儿不舒服吗?”女医生见自己没有第一时间起来,不耐烦地问道。
“这里是?”
“主城军校,医务室。你跪在教学楼外,中暑晕过去了,记得不?”女医生翻了个白眼,“末日都降临50年了,还玩封建那套?”
末日降临50年。
这一句话让世言汗毛倒竖,她被时间处死的时候,末日已经降临64年了。
下意识环顾房间装潢,整洁又精致,看不出是什么年代,但是这个房间的布局却从她的脑海深处拽出了一段被深藏的记忆。
这间医务室她来过一次,且是一生中唯一一次。十多年前,自己被主城军校拒绝就读,走投无路的她只能选择最愚蠢的办法——跪求学校的老师垂怜,结果中暑晕倒被送往医务室。这件事是她心中触碰不得的伤疤,每当回想起来这间医务室都会占用一小段篇幅,但画面早已在岁月中模糊了。
女医生牢记着教务处的嘱托,见世言一动不动,就伸手将她扶了起来,一边叮嘱她:“回去后注意饮食清淡,不要马上大量喝水,如果有不舒服立刻去医院,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