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冬天的,谁跑到大街上找凉快。
方青黛没有戳穿陆霄练拙劣的谎言,她只是轻笑一声,俯身摘下了他发间的落叶。
四目相对,陆霄练有一刹那忘记了呼吸,坐在地上扬头望她,如一匹被驯化的东北狼,等待主人抚摸头顶。
方青黛有意避开了他灼烫的眼神,出于礼貌向他伸出手:
“我送你回陆家。”
陆霄练唇角勾起一抹谑笑,就势握住面前的柔荑借力起身。
方青黛穿着高跟鞋,重心本就不稳,经他一拽,猛地向前踉跄几步,恰好撞进他怀里。因为一只手被他紧紧牵住,另一只手又提着刚从霍巴特那里拿来的盘尼西林,方青黛是身体直挺挺地贴过去。一片温软“轻吻”陆霄练的胸膛,让他立时血气翻涌,浑身肌肉都绷紧了,才勉强克制住某种冲动。
方青黛觉得肚子被什么硬东西硌了一下,戳得她生疼,彼时她以为是陆霄练的皮带扣。
而直到陆霄练放开她,才恍然发现,他的皮带扣理应在更上面的位置。
“抱歉。”
陆霄练掸了掸衬衫上的皱褶,似乎在极力隐藏着什么。方青黛满脸通红,根本不敢看他,只管仓促应着“没关系”。
“对了,你说,是玉生香去百乐门买盘尼西林?”
“是,”方青黛如实道,“杜小姐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是这样说的。”
“有劳,”陆霄练又道,“送我去一趟佟乐夜总会。”
百乐门开张之后,佟乐夜总会的生意一天不比一天。昔日车水马龙,如今门可罗雀,服务生赚不到小费,舞女们卖不出酒,工资都要开不出来了,玉生香还整天整天地不见人影。
陆霄练也是到了夜总会才知道,玉生香已然足足三日未曾现身。
他和方青黛改道去玉生香的住处,一路全是崎岖狭窄的小巷子,直至来到一间破旧的民房外。
那间小楼外墙爬满了藤蔓,门前坑坑洼洼的青砖好似从未修补过,大片的积水几乎汇成了小泊。苔痕上阶绿,延伸向堆满杂物的院子。
“玉小姐住在这里?”
方青黛难以置信。
玉生香曾经是佟乐夜总会的头牌,佟乐被陆家收购后,她更是一跃成为了新任老板。灯红酒绿的十里洋场,就数这样的娱乐场所来钱快且多,玉生香又怎么会沦落到住在这样的破房子里。
“这儿有她一位故人。”
陆霄练挡在方青黛前面推开门,待激起的尘埃浮土散去,才迈步让方青黛也走进来。
“当心地滑。”
他及时出声提醒,方青黛还是险些被踩中的青苔滑了一跤。
院内的情况更糟糕,老砖全被水泡烂了,沼泽地一样湿滑泥泞,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腐坏的臭气。方青黛提着裙摆不敢放下,生怕沾染上污泥,捡了一处还算高的地势圈地而立,进退维谷。她望着这一片狼藉直发愁,忍不住问道:
“这地方……真能住人吗?”
陆霄练叹了口气,他把西装脱下来塞进方青黛怀里,继而挽起衬衫的袖口,对她道:
“得罪了。”
方青黛还没反应过来,陆霄练竟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陆少爷,这不成体统!”
她喊出这句话来便顿觉不妥。民风开化如上海,谁还会守那套老古板的“体统”。何况陆霄练虽抱了她,但两手都虚握着拳,只用手臂吃上力,不曾碰触到她分毫。
于是她也没再抗拒,腰背配合着挺直了些,以减轻他的压力。
自院子到房门的一段路不远,陆霄练身材高大,腿又长,按理说几步就该能跨过去。但地上水洼无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不快,将这段时间拖得太过缓慢。
慢得方青黛都觉出腰酸,才终于抵达了“彼岸”。
陆霄练把她放在台阶上,她抬手便要敲门,陆霄练却挡开她的手,摇了摇头。
“会不会太冒犯了?”
方青黛问完马上后悔了。
外界盛传,玉生香是陆霄练的人,陆家不惜一掷千金买下佟乐夜总会。这两人的关系,倒真未必用得着敲门。
陆霄练没答话,推开了那扇形同虚设的木门。
房内的陈设很破败,角落里的几只古董瓷瓶都结了蛛网,看上去许久都没有人打扫了。一步踏入,苦涩的药味和莫名的腐臭味就先于潮气涌入鼻腔,呛得方青黛打了个喷嚏。
玉生香是病了?
她心有怀疑,但见陆霄练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上二楼,便知趣不再多问。她今日来,是陆霄练的司机,没必要把陆家和玉生香的事打听得太清楚。
随陆霄练来至二楼后,方青黛才真的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她发誓,在过去人生的二十几年里,从未见过这样的惨状。
二楼墙角是一具被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