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黛与陆霄练结婚后依然分房睡,两个人默契地对此心照不宣。小梅和小桃都是跟了陆霄练多年的机灵丫头,自然知道不该多问。方青黛原以为,他们的日子会就此相安无事的过下去,却不料,陆襄亭的一通电话,会是他们成婚后的第一道晴天霹雳。
陆襄亭电话里说要来吃顿晚饭,方青黛提前三个小时就和两个丫头一起着手准备。
陆霄练的态度很冷淡,也不同她多讲陆襄亭和玉生香平日里的饮食习惯,她便仅能凭借道听途说的了解来判断。
陆襄亭和陆霄练一样,是东北人,在上海已定居了十余年;玉生香虽生在苏州,但十一岁就随长辈来了上海。这两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上海本帮菜。
方青黛于是备下了一道葡萄鱼,一道八宝鸭,沪江排骨鲜香酥脆,草头圈子浓油赤酱。婚后第一次与陆家长辈同席而坐,她还特意换上了一件价格稍昂贵的旗袍,精心装扮了一番,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等候。
晚上六点半,陆襄亭和玉生香才携陆霆纪姗姗来迟。
陆襄亭来时两手空空,连件礼物也没带,用他的话说,长辈来看小辈,本就不该携礼登门。倒是玉生香做惯了场面功夫,带了两瓶好酒来。
小桃将他们一家三口让进门,方青黛忙从餐椅上站起身迎接,却被陆霄练一把拉了回来。她也只好坐在陆霄练身边,对陆襄亭微笑颔首,打着招呼:
“二叔。”
她看了一眼玉生香,一时不知该唤作什么,斟酌片刻,还是喊了一声“玉小姐”。
“青黛!”玉生香满面带笑,快步走到餐桌旁,一把拉住方青黛的手,亲昵道,“许久未见,你这气色是好上许多了,可见霄练待你是不错的。”
方青黛与她并不熟,眼下这般被她拉着手说话,倒显出几分无所适从。所幸陆霄练及时佯咳打断了玉生香接下来的话,当着他的面,玉生香也不敢太放肆,赶紧就放开了方青黛的手,只管赔笑。
陆襄亭和陆霆纪也相继落座,小梅看人齐便开始走菜。
端上桌的第一道,即是方青黛亲手做的葡萄鱼。
这道菜烹饪起来极为麻烦,鱼身上开的花刀很是考究,以保证菜成后鱼肉粒粒分明,如同一串油润鲜红的葡萄。方青黛刀工好,这“葡萄”就尤为圆润可爱,单是放在那里便足以令人食指大动。
方青黛用公筷夹起来第一口,先送到了陆襄亭的盘中:
“二叔尝尝,可还合胃口。”
陆襄亭虽和陆霄练赌着气,两人不过话,可对方青黛还是很宽和礼貌。他夹起那块鱼来尝了一口,笑道:
“你手艺不错。”
方青黛回以笑容:
“二叔喜欢就多吃一些,”方青黛说着,又往玉生香的碗里也夹了一筷子鱼,“玉小姐也是。”
轮到陆霆纪时,陆霄练却按住了方青黛的手腕,不许她再动筷。方青黛却不肯听话,在桌下轻碰了一下他的腿,继而用力从他的手下挣出来。
“阿霄,”她复夹了鱼鳃下方的一块肉,放进陆霄练的碗中,“你也尝尝。”
她第一次这样称呼陆霄练,为的是不让陆襄亭他们看出来,她与陆霄练不过是名存实亡的夫妻。
可这一句“阿霄”,着实让陆霄练愣了好一会儿,拿着筷子的手都僵在了原处,一动不堪动。
陆襄亭忍不住哂笑一声,亲自为陆霆纪夹着菜,讥诮道:
“我倒是从未听人这样喊过他。”
陆霆纪始终没动筷,即便玉生香已经小声反复提醒他好几次,不必拘谨,他还是直挺挺地坐在那里。
直勾勾地,盯着方青黛看。
几人说话间,小桃端来了第二道菜,八宝鸭。
做这道菜要费好一番功夫,方青黛从中午过后就张罗起来。鸭形丰腴饱满,鸭肉蒸得软嫩不散,鸭皮韧而不干,点点汁水从肉丝之间渗出来,在灯光下闪烁着油润的光泽。
这道菜乍一放下,红枣的香甜和虾仁的鲜香就充满了整间餐厅,引得玉生香赞不绝口:
“青黛厨艺真好,咱们霄练真是有福气,日日都能吃上这般精致的菜肴。从前他在陆家,可挑食了,厨房做的菜有时候他一口都不碰,可把佣人们为难坏了。”
这话是夸人的,但越品越觉得别扭。
方青黛心知玉生香这话是在点她,但毕竟一家人坐在饭桌上,不好直言回击,便就笑笑了事。
陆霄练却不惯着玉生香,撂下筷子冷道:
“青黛在家从不下厨,今天你们来,是她兴致好。”
玉生香不敢反驳陆霄练,只得悻悻附和几句,埋头吃饭。
陆霆纪见状,却微微一笑,第一次伸筷子,便是从盘内夹了个鸭腿,放到了方青黛的碗里。
“姐姐,”他温声道,“你也吃。”
方青黛脸上笑容一僵,原本拿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