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林添的是两个成年人尴尬的寂静,她察言观色惯了,眼珠一转就明白刚才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儿,而这件事不便让自己知道,以及自己出场的时机也很可能不太对,不然要怎么解释自己出现以后车内的氛围就如此古怪。
林添想到这里,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她想说服自己丛老师和哥哥不是惯于责怪的人,但还是忍不住惯性似的一遍遍反省自己是不是太没眼力见儿、在两个人面前太没大没小了。
丛决听见后排落座的小姑娘悄无声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就猜测或许她和连青阔两个人暧昧的沉默让林添误解了。
曾几何时,丛决对这种细腻的心事了如指掌,只不过一直没有人在意过小女孩的心里会想些什么,她也就渐渐地不允许自己再去想了。
今时今日,面对林添,丛决很想去守护她的心思,好教世界上不要再有孩子认为自己的心事无足轻重,从而自轻自贱了。
想到这里,即便丛决脸颊还隐隐发着烫,她还是开了口——
“咳,小添。”
“我说错话了吗?”
丛决和林添的声音同时响起,让车里的三人都是一愣。
连青阔从林添上车后就发动车子上了路,也就没太能分出心神去关心车里有些奇怪的气氛,此时听到两人的话,他缓缓将车靠在路边,不再急着赶路。
林添对自己的看法其实一直包括“头铁”这个标签,彼时一分一厘地挣路费、生活费,不顾所有人的劝阻只身前往京市也好,在咖啡店打工前被四五家店骗了前期工钱还一直不灰心也罢,她从未害怕过任何困难。所以即便她当下内心受着名为“自责”的炽火的炙烤,林添也不惧征询自己想要的答案。
然而当丛决和连青阔两人一脸正色地转过身看着自己时,林添虽然知道他们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心下还是忍不住一惊:“丛老师,您刚才想说什么?”
丛决开口时其实并没有组织好语言,但显然林添已经想好怎么背锅了,只是丛决当然不会让林添将成年人的一些害羞理解成她自己的过错。
因此丛决并不急着接话,她只是反问:“你呢,你为什么说自己说错话了呢,小添?”
林添在丛决和连青阔面前一直有问必答,她不说谎话,只是偶尔做一些善意的删减:“我,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刚才你们都不说话,我就想是不是我上车时候那句话说错了,所以才问的,没别的意思,真的。”
连青阔这时才彻底理解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他虽然心思细腻,但却没办法完全读懂另一个人的心事,所幸丛决在他身边,在养孩子的过程中才能互补地保证林添的身心健康。不过连青阔认为这件事先让她们两人来处理会更好,所以他没有出声,只默默在一旁观察。
丛决偶尔拧巴,大部分时候还是喜欢有话直说,但她当下却不知道怎么向林添解释刚才她和连青阔沉默的原因,难道要说:你哥送了我一个礼物,我很喜欢,后来我俩不小心对视了,两个异性恋取向的异性彼此对视,恰好都长得还不错,所以陷进去了吗?
这个解释听起来更离谱了,还有带坏未成年的风险。
丛决只能先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你没说错什么,小添。”
林添以为丛决后面还有话说,目光炯炯地盯住了她。丛决招架不住,艰难转过头,递给连青阔一个求救的眼神。
丛决没有意识到自己递出的眼神蕴含了多么纯澈的信赖,而连青阔还在一旁津津有味地围观,突然收到这个眼神,他一时有些玩味地看着丛决,恶趣味地想难道她不怕自己直接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不过再恶趣味,也只止步于想想而已。连青阔不是乘人之危的人。
“啊,小添,是这么回事。”连青阔找出一个合理且较为真实的解释的困难程度不比丛决少,他也不想骗林添,只是觉得现在时机未到,只好先简单且真诚地解释一句:“我送了丛老师一个小礼物,刚准备给她戴上,你突然来敲车窗,我们俩担心刚才那个姿势你看到可能会误会,所以一直不敢说话,就等着你先说自己看没看见呢。真的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什么都没做错,我解释清楚了吗?”
丛决听到这个真真实实又避重就轻的解释,很想让连青阔出一本《说话的艺术》,她一定买十本回家放满每个能读书的角落细细品鉴。
因为连青阔并没有撒谎,所以这个解释很具有说服力。况且林添一回想刚才自己上车时两人红彤彤的脸颊,再结合丛老师听到这个解释时通红的耳尖,她当下再生不起怀疑的心思。
“清楚了。”林添乖巧地应了一声,本来还想再道声歉,但又下意识觉得面前的两人应该不想听,所以把嘴边的“对不起”又收回去了。
她方才暗淡又倔强的眼神恢复到了平日里的柔顺,还闪烁着不容忽视的好奇,林添这句到了嘴边的话没能憋得回去:“什么礼物呀?丛老师,哥哥,你们现在能戴上吗,给我也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