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叔洪点点头,不辨喜怒,转而同她示意身旁着浅红官袍、留八字胡的官员:“这是京兆府的另一位少尹,崔亮崔光启。”
乔翎客气地叫了声:“崔少尹。”
崔光启拱手道:“乔少尹。”
剩下的人太叔洪没有进行介绍,觑了眼时辰,便当先上前,循着承天门街,往朱雀门方向去了。
乔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京兆府同别的衙门不一样。
三省也好,九卿官署也好,俱都坐落在皇城里,只有京兆府因为职权不同,坐落在神都城内、皇城之外。
这会儿该出皇城,往衙门里去当差了。
太叔洪当先,乔翎同崔光启在后,其余几位品阶更低的京兆府官员随从在他们后边。
彼时下朝不到一刻钟,殿外四处皆是深红浅绯的官员。
乔翎紧跟着太叔洪的步子向前,忽的瞧见一行人循着右边道路往这边来,大抵是要去往左边的官署。
领头的是个着红袍、佩金鱼袋的女郎,身量娇小,五官秀逸,脸上微微含着一点笑,两颊酒窝因而显露出痕迹来。
她两手抄在袖子里,步履从容,往这边来。
只看脸孔,该是位和煦温柔的上官,然而身后诸多穿红着绿的官员,却俱都是神情肃宁、不苟言笑的模样。
太叔洪停了下来,让出道路,同时拱手行礼,称呼一声:“王令君。”
乔翎心头霎时间一片雪亮。
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王莹王元珍!
后者含笑朝他们颔首致意,继而带着户部的一众官员,往右边官署里去了。
乔翎自觉见到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不免有些兴奋,随从太叔洪一道过了朱雀门,骑马行走在朱雀街上时,心里边倏然间冒出来一个念头。
昨日卢梦卿往越国公府去拜会时,曾经提起来。
如今在朝的女性高官当中,或许就有病梅的党羽……
大王,会与病梅有关吗?
而除她之外,即将回京的曾懋中,马上就要继任户部尚书。
外放出京的梁绮云,做了海东总督。
乔翎鬼使神差地想起来,回京的曾懋中要做户部尚书,而上一个户部尚书不是别人,正是王元珍!
是巧合?
亦或者是圣上有意为之?
……
国子学。
朝会结束,包尧音接到了诸多同僚的恭贺。
妻兄升任大理寺少卿,如何不值得贺喜呢?
他们是知道包尧音同今日被宣布即将接任大理寺少卿的那位胜州别驾关系的。
胜州是上州,别驾官居从四品下,虽说在胜州本地也算是高官了,但是论到神都城里,又算什么?
能平调进六部亦或者九卿衙门继续做从四品下,都算是升官了,更何况一跃成了从四品上大理寺少卿?
在大理寺继续熬几年资历,如若不出差错的话,致仕的时候保底也能混成正四品!
这是好事啊。
妻兄升官,又可以入京,包尧音自然是欢喜的。
前不久越国公病逝,对妻子的打击不能说不大,只是因为长女新近有了喜事,马上就要入学,才强撑着没有病倒。
多年以来,家里虽然也隔三差五与胜州那边通消息,但到底不如时常见到来得便宜。
包尧音笑着谢过了同僚们。
司业却酸溜溜地说:“都是越国公府的姻亲,怎么人家只拉了罗别驾,却不拉你呢?说起来,你也在国子学里蹉跎好多年了啊……”
这话就实在不算是好听了。
包尧音面色微沉,还没说话。
旁边卓如翰便冷冷地觑了过去:“怎么,你亲眼见到越国公府的人进宫去给罗少卿求官了?”
“还是你觉得圣上处置不当,有违公允之道?”
司业敢阴阳包尧音,却不敢跟卓如翰对撞,即便他的官位实际上比卓如翰要高,当下讪讪低头,不敢作声了。
包尧音向卓如翰称谢,后者淡淡应了一声,转而出门去了。
等两人先后离去,才有人小声同司业说:“你不知道包学士的女儿做了卓学士的弟子吗?这种时候,他们必然是要同仇敌忾的。”
原来姓包的又攀上了卓如翰?
司业心里边又是一阵难受,更觉得不是滋味了:“谁知道他那女儿到底是怎么考进来的……”
……
乔翎随从太叔洪等人骑马出了皇城,一路来到京兆府。
太叔洪也没有对她表露出任何偏颇,一路到了府衙,先到他的值舍里去开了个小会。
近来京兆府这边重点要做的事情是什么,不同司房门下要担什么差事,哪个部门须得提交什么文书,乃至于近来有没有什么款子要去户部报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