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的官员考核制度十分严格,自太祖时期开始,就实行京官考满制度,要求京城各部的官员对下属官员写出考核评价。
而到了正统元年,朱见深或许受不了骂,便重新制定了京察制度,每三年考核一次,每六年京察一次,顾名思义,京察就是京城监察,对象是大明的五品以下官员。
而吏部尚书最大的作用,就是负责京察。
这么算来,那些整天叫嚷的言官,也在考察范围。监察御史是正七品,六部六科都给事中是正七品,算是直接给包了饺子。
往年,每次京察的结果都是地方官倒霉,御史们安然无恙。
因为京城里的官员互帮互助,就算出了什么问题,也会帮忙遮掩。
但这次不同了,因为在第二天,弘治皇帝当着百官的面,宣布刘吉执掌吏部,兼任吏部尚书。
此消息一出,一片哗然!
大明的言官是一个庞大的集体,俗称清流,无论是谁敢去抨击他们,换来的就是疯狂的弹劾,往别人身上泼脏水,这是他们最擅长的事情。
按照刘吉原本的性格,是根本不会去触他们霉头的。
但是刘吉已经变成了狠人,不留任何情面,这个时候,群臣们才发现,刘吉应该是朝中资历最老的臣子。
二十多岁的进士,不到三十岁步入朝堂,然后陪皇帝巡边,当礼部尚书,又在内阁干了十几年,就算是先皇在世,也要让他三分。
至于御史这些小瘪三,和他掰手腕还真不够格。
尤其是,这些御史先前为荆王朱见潚求情,如今朱见潚悖逆人伦,很容易就把他们牵连其中。所以,言官们在听到陛下的任命后,罕见的沉默了。
事实证明,所谓党争,只要发起攻势,就如同潮水般连绵不绝,不把另一方彻底打趴下、打死,就绝不会善罢甘休。
刘吉深谙此理,弹劾荆王朱见潚,他的目的根本不是朱见潚,而是这些言官御史们。
因为,刘吉的年龄大了,最让他担心的,无非是死后的名声问题。
这些言官御史们,为了巩固新朝的正确性,一定会大肆抹黑旧朝臣子。
那么,他该怎么改变这种局面呢?
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融入到言官御史们的行列里面吗?
他尝试过,可换来的却是疏远。
如今,他不装了,摊牌了,要以吏部尚书的身份,主持京察大事,将那些乱七八糟的言官御史们,一网打尽!
这样他的名声不就好转了嘛!
他都忍不住为自己的机智点个赞!
狱中的邹智在淡定的等待,按照他的设想,等他出狱时,就成了众望所归的英雄。
可是,他没有想到,刘吉不仅没有下台,竟然还兼任吏部尚书,主持京察大事!
这消息,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难道在刘吉刚开始上奏的时候,就想到如今的局面了吗?
因为,如果刘吉以荆王朱见潚的罪名,强行攀咬他们这些言官御史,搞到最后,恐怕会变成党争,事情闹的太大,也只能不了了之。
而现在刘吉主持京察……
邹智一想到此事,就感到头皮发麻!
刘吉完全可以用正当的名义,彻查他们这些御史言官的家财,当官这么多年,谁敢保证自己是清清白白的?
就算自己清白,那自己的亲人朋友呢?
十分难搞!
向刘吉投降吗?当初疯狂抹黑刘吉,刘吉有这么大方的原谅他们吗?就算刘吉肯原谅他们,那他们自诩清明的御史们,还怎么在朝堂立足?
朝三暮四,卑躬屈膝?
可若是死扛到底,换来的就是刘吉的彻查,一旦出了什么问题,整个宗族都要跟着自己一块受累。
邹智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他看着狱中的墙壁,心想,要是现在撞死在这里,是不是就能留下美名了,是不是就能保住宗族了?
大权在握的刘吉准备行动了,他与大理寺卿王恕联合,为了自己的身后名,必须把这群叽叽喳喳的言官御史们铲除干净!
屹立朝堂数十年的刘吉,并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
他抵达都察院的时候,都察院已经乱作一团,左都御史许通只能出面,劝道:“刘大人啊,你骂也骂了,抓也抓了,心中的气也该消了。”
刘吉懒得看许通一眼,冷哼道:“我这是奉旨行事,此次传召十人,询问各自的财产问题!”
许通皱眉道:“太祖皇帝设立都察院,原意就是提拔那些地位不高、年纪较轻的官员,建立一种以小制大,以下制上的监察体系,难道首辅大人要毁了这种体系吗?”
“莫要往老夫身上泼脏水,老夫现在是吏部尚书,负责京察一事!你御下的御史出了问题,你难道还要包庇他们吗?难道你想让老夫治你个失察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