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池是坐牢,但进去的人总是比出来的人要多。
而且进去的人,也远比出来的人要急。
应天城内是车马如织,城外则是人潮汹涌。各色马车货车,各色人等挤在城门前等着兵丁的检验。
朱允熥一行的两辆大车,艰难的在人群中穿梭。李景隆小心翼翼的攥着鞭子,生怕又不开眼的冲撞到老爷子的车架。
他紧张的手心里都是汗,其实赶车他也是二把刀,没人的地方还好,这人多的地方他既不敢呵斥行人,也不敢吆喝牲口,只能慢悠悠的走。
可前面郭英的马车却异常敏捷,在人群中窜行几下之后,距离领先了一大截。
老爷子浑似没事人一样,就笑呵呵的看着。
朱允熥则是在旁边,适时的给老爷子手里递上一个泡了浓茶的手把壶。
“哎,有些年没见着这些人了!”老爷子大笑,“看看,进城的人都望不到头了。”说着,一指人群中,一个坐在汉子推行的独轮车上,正闷头吃烧饼,大概五六岁的男娃儿说道,“看这小子,虎头虎脑的真壮实。”
朱允熥在旁笑道,“民安乐方有此景象,老爷子,这都是您老人家的功劳,大明开国三十年与民休息百业兴旺”
“可不是咱的功劳!”老爷子看着拥挤的人群,身子随着大车的节奏晃悠,开口笑道,“古往今来这日子好了就说盛世?哈,不过是遭瘟的书生邀功请赏呢。”
“咱们这个天下,从秦始皇到现在千百年里几乎年年有灾荒,三十年一小打五十年一大打,一百年里有半数时候是战乱,死的人都没数了。”
“可为啥马上战乱平息老天爷给脸之后,就他娘的太平盛世了呢?”
“不是咱,也不是其他那些皇帝老子的功劳,真正的功臣呀,是他们!”
朱允熥顺着老爷子的大手看过去,老爷子指的正是那些或寒酸或憨厚或普通的寻常的百姓们。
指的正是那些,眼神中燃烧着生机的百姓们。
指的正是,那些把家庭的生计扛在肩膀上吃苦受累却又节衣缩食的百姓们。
“老爷子您说的没错。”朱允熥笑道,“一切都是他们创造出来的,只要给他们平安,给他们太平,他们就创造出一个又一个的盛世。”
说这话时,他不由得想起脑海中的一段话。
“我们这个民族就像是大海,有着超强的自我净化能力,更有着包容万物的胸怀,还有着孕育生命的生机。”
“我们这个民族又善于忘记仇恨,有着天真的乐观,还有野草一样顽强的坚韧。”
“哪怕上天只给我们一束阳光,我们也能在人间创造出无比的辉煌。”
这时,他们的马车好不容易走出人群,眼看就要上了笔直宽阔的官道。
李景隆刚要挥舞手中的鞭子,突然背后传来骂骂咧咧的嚷嚷,“这几步道让你走的,你这车赶的都不如好老娘们!”
突如其来的大嗓门进入耳中,听着还是辽东那边的口音。
转过头去,只见身边窜来一辆马车,赶车的老头正对着李景隆吹胡子瞪眼。
“你手里的鞭子是烧火棍啊?长手上啦?就往牲口身上抽呗,本来这人就多,你还在前边慢慢晃悠起来没完了!”
李景隆看看对方,纳闷的说道,“你说我哪?”
“啊!”对方老头瞪眼,“不跟你说话,我还跟牲口说话啊!”
“哎哎哎!”李景隆大怒,“你咋骂人呢?”
“骂你?信不信揍你?”老汉横眉冷对,“就这么宽的道儿,你这车本来就比别的车大他娘的一半儿,还在前面晃悠。你看后边堵的,一溜!”
听了这话,朱允熥和老爷子同时回头。
果然,后面满是跟着他们的大车,赶车的汉子们嘴里都是骂骂咧咧,显然对他们横在路中间,又不快点的走的行为很是不满。
“我也想快走,我能飞呀,这么多人万一给谁撞着你管啊?”李景隆怒道。
“我管你奶奶孙子!”赶车的老汉骂了一句,嘴里对着周围的人群大声嚷嚷,“老少爷们靠靠边儿,注意点别让车刮着碰着嗷。来来来,借借光,看好孩子别吓着牲口啊!”
他嘴里吆喝着,路上的人群笑呵呵的给让开条路。老汉手里的鞭子灵巧的挥打,啪的一声拉车的老马迈着轻快的脚步,几个呼吸之间就和他们的马车拉开距离。
许多马车跟着那老汉,一辆辆的超过李景隆,没一个嘴里不嘀咕的。
这样子,又让朱允熥忽然想起后世的公路。总是有那么些神人,快车道上开六十码。也不知道他是油门焊死了,还是怕费油。
“我”
李景隆好歹也是当朝国公,还没出京师地界就被这些老百姓们骂骂咧咧的给怼了。
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挥舞马鞭对路边站着的官差们大喝,“也不管管,哪哪都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