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黄昏堪入夜,街头巷尾燃敬香。
这个点儿,紫禁城外边的百姓之家,正是阖家送灶的时候。
家家户户把供奉在神龛中的灶王爷请出来,用糖涂抹他的嘴,让他在玉帝面前好话多说,不好的话别说。
然后又把灶王爷的像和草纸,纸马等物一块烧了,叩头念叨。
“敬送灶王上西天,有好马有草料,一路顺丰平安到。供的糖瓜甜又甜,请对玉帝说好言!”
其实这种种的仪式,实则是对上天的敬畏。
华夏之国,敬天敬祖,早已溶于百姓的血脉之中,成为世代传承的信仰。
也正是这种无名且虔诚的信仰,使得一代代华夏人固执而又执拗的活着。无论多少外来事物,哪怕说得天花乱坠也不能移风易俗。
今年紫禁城中送灶的事,交予朱高炽和那些小藩王们去办。
朱允熥和老爷子,则是有着更重要的事。
凤仪楼外边,爷俩贴着窗户,笑呵呵的看着里面,被嬷嬷抱着进行熟悉的小年儿。
小年后面必须要有个儿化音,读起来既俏皮又顺口。
说实话,朱允熥三个儿子当中,他认为老爷子这个小年儿起的最好。
可再一想到小年儿的大名,朱允熥又要忍不住心里吐槽。
朱文垚?天,朱家一群元素周期表还不够,老爷子跟土方又干上了?
老三名字三个土,那将来有了老四,名字是不是四个土?
朱文kui
那老五呢?老六呢?
“这孩子长的秀气!”朱允熥身边,老爷子笑着开口。
他今儿喝了不少酒,现在脸色有些红,眉眼之中满是笑意,“六斤还有四斤生下来的时候小脸皱巴巴的,可这孩子生下来眉眼都是开的。”老爷子继续笑道,“估摸着将来是个俊后生!”
朱允熥笑道,“您不是说男人太俊没用吗?”
“那是说别人家的娃,咱家的娃俊点好!”老爷子猛的瞪眼,然后转头又是小脸看着里面,大手在窗户上挥舞两下,“哎,能看着吗?小年儿?咱是你老祖啊!”
“哇哇!”里面忽然两声嘹亮的啼哭,老爷子在外爽朗大笑,“看,他听着了!”
忽然,朱允熥心里觉得有些有些不对。
老爷子是盼重孙子越多越好,但次子四斤降生的时候,老爷子可没样趴在窗户上怎么都看不够。
而且此时老爷子看着里面小年儿的眼神,就跟看着六斤差不多,全是满满的溺爱。
“当年”老爷子沉吟片刻,背着手转头,缓缓朝外走,“你爹生下来的时候,也是五斤,哎!当时咱正率军在外攻打应天府,等咱真正见着你爹的时候,也正好是那年的小年儿。”
每逢佳节倍思亲,这个日子老爷子心里定然会想起最爱的老婆儿子。只可惜阴阳永隔,皆成回忆。
朱允熥心中酸涩,刚想说什么,就见王八耻悄声过来。
“皇上,曹国公,南康公主驸马递了牌子。”
“大过节的,他们来干什么?”朱允熥抬头看看天色,今日送王爷所以宫禁关得晚了些。
“他们说,是来给皇上道喜!”王八耻笑道。
“说朕知道了,明日”
“哎,都是自家亲戚,哪有把道喜亲戚往外撵的道理!”老爷子不悦,然后迈步,“走,过去看看。”说着,又笑道,“咱就喜欢听二丫头说吉祥话,心里舒坦!”
“臣等恭贺吾皇喜得龙子!”
乾清宫里,曹国公李景隆还有驸马胡观叩头行礼。
“起来吧!”朱允熥笑道,“你们耳朵倒是灵,这么快就收到消息了?谁告诉你们的?”
随后,他扶着老爷子在宝座上坐下,自己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皇上,臣奉旨掌管着光禄寺,所以臣知道的早些!”驸马胡观正色道,“曹国公是是给臣家里送年礼,正好赶上臣要出门。是公主说,宫里有喜事了,臣这当驸马的要进宫来贺喜。曹国公见了追问,臣想着既是喜事也无不可对人言的道理。但没想到,曹国公非要跟着臣进宫”
朱允熥暗中发笑,这胡观还真是够小心的。自己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他竟然翻来覆去的解释。
不过这样也好,小心谨慎的人才值得大用。
而李景隆则是心中暗骂,“姓胡的你姓的是糊涂的糊吧?什么叫老子非要跟着你来?送年礼的事你也敢往出说?你他娘属灶王爷的是吧,嘴上不抹糖就不会说好话?”
“这等喜庆之事,臣当然要进宫贺喜!”李景隆心中骂完,嘴上笑道,“再说臣这人一向脸皮厚,大过年的也来沾沾皇上的喜气!”
“这有啥好沾的!”朱允熥笑道。
“臣的子嗣,也一直有些艰难!”李景隆低头,苦笑道,“这些年也没少忙活,可就种了那一棵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