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之梦回到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妈妈一起到地里拔草。
薛之梦自认为是一个懒姑娘,因为她真的不想干这种下地拔草的事情,又累又晒。可有什么办法?家里的地不多,年年都是母亲一个人打理,每每看到累得直不起腰来的母亲,薛之梦都在心底里怪父亲,这么多年了,父亲没下过地,没干过庄稼地里的活。
薛妈妈从没抱怨过,在她看来,丈夫在离家远的小城市里面工作,她在家照顾一家老小的饮食起居,是很正常的。
薛妈妈姓温,名叫温玉,倒是一个很暖的名字。可是温玉从小就生长在一个大家庭里,没读过书。薛之梦的外婆是一个眼神不太好的老太太,据说是被人卖给薛之梦外公的,薛之梦的外公是一个不务正业的二流子,娶了老婆后,接二连三生了六个儿女,薛之梦的母亲是家里最小的女儿,因为家里人口多,条件差,生活都成了难题,长到十七岁就被外公要了一袋粮食做彩礼嫁给了薛之梦的父亲。薛之梦的父亲叫薛志,有八个兄弟,四个姐妹,因为家里穷,所以八个兄弟只有薛志娶上了老婆。薛志娶上了温玉,不仅仅是因为有一袋粮食做彩礼,还因为他在城有一份工作,这工作谈不上体面,但至少可以让家里人衣食无忧。据说,这个工作是村上的老支书看到他家条件实在太差推荐的。
“妈,你和爸过了这么多年,爸咋没想把你也带到城里去?我们这样的日子真的不算太好啊,你也不能总是和他两地过着呀。”薛之梦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她两条腿跪在地里,身子像要爬在地上,头上汗水滴滴嗒嗒滴下来。
“我习惯啦,这有什么不好。你爸赚钱,你才能上学,才能上高中,将来还能考上大学。”温玉说着话不耽误干活。
“我可不想将来一辈子就这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过日子。”薛之梦索性不干了,她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脸仰起来,眯着眼看天空,天空蓝得就像一片平静的海,没有一丝云彩。
“啥人啥命,你如果好好学习,没准会有个好命。”温玉说。
“哎呀呀,妈呀,你别干了,咱们休息一会儿吧。”薛之梦看母亲离她越来越远,在温玉身后叫。
“休息个屁!”温玉头也不回,也不起身。
“那我先回家了。都这个时候了,该做饭啦,人家都饿了。”薛之梦对这庄稼地里的活是不喜欢的,她喜欢看书,喜欢写字,她的梦想是将来坐办公室里面,而不是这样在地里面汗流浃背。
“你先回去吧,把饭做好,我把这块地里的草拔完了就回去。”温玉说。
薛之梦像是得到特赦,赶紧离开。因为蹲着拔草,身子压迫的两条腿酸酸胀胀的疼,走起路来更是又疼又麻得厉害,她一瘸一拐地走回村子里。
在村口看到了田亚文,他正倚着墙根,吃一根老冰棍儿。
“你可真闲。”薛之梦朝他一笑。
“吃不?”田亚文把冰棍递过来,“挺甜,挺凉快。”
“你咋不给我新买一根儿?”薛之梦笑道。
“没有了,刚刚那个卖冰棍儿的走老远了。”田亚文盯着薛之梦的眼睛看。这双眼睛可真漂亮,笑起来就像是一弯皎洁的月亮,干净,又纯洁。
村子里面每天都会有骑着自行车,后座架上有一个泡沫箱子,箱里装着冰棍儿的小贩。冰棍儿只要一毛钱一根儿。如果赶得上,买上几根儿,那是很奢侈的享受。
薛之梦家里算是中等生活,所以每次遇到小贩,母亲都会买了给家里人吃。
薛之梦的家里人不少,但是叔叔伯伯们因为家里穷,大伯和四叔六叔八叔都去了外省,据说那个地方地广人稀,生活不成问题。但是对于故土难离的人来说,哪怕家乡再穷困,也不舍得离开。
薛之梦的姑姑们都已经成家,最小的姑姑也嫁到了邻村,因此上家里平时除了还未成家的三叔五叔七叔,薛之梦是家里的宝贝疙瘩。薛志是这群兄弟当中唯一结了婚的,而他,也只有薛之梦一个女儿。薛之梦从小也是被宠坏的那一类。虽然薛之梦和母亲是与叔叔们分家过的,但是大事小情仍旧会凑一起来。薛之梦家里的活计,有一半需要叔叔们的帮衬,因为薛之梦还在上学,所以她平时倒也没怎么干过地里的活计,偶尔陪着母亲下地干活,也和做做样子差不到哪去。
田亚文因为从小就在城里姑姑家长大,地里活计更是没有干过,他是父亲的独子,但与父亲的关系似乎并不怎么好。村子里面传言,田大爷一把年龄才娶上媳妇,那媳妇又漂亮又贤惠,却为了替在城里生活的小姑子出气,被小姑子的婆婆给打了,因此上回家后咽不下这口气,喝了农药自我了结了。田亚文那时候还小,不知道恨是什么,随着年龄越来越大,他的心里说没有恨,谁会相信呢?
平时与小姑姑一起生活的田亚文,最初是真的不懂恨是什么的,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知道了母亲去世的前因后果,心里的那个结就越结越死,那个结也督促着他努力地为自己寻找